在一个狂热成长的年份之后,接踵而至的就是一个骤然降温的严酷“冬天”
对于东南沿海一带的企业家们来说,在去年的此时此刻,没有人会料到2008年的夏天将会是一个如此难熬的“冬天”。那时,股市正突破5000点大关,向“万点”高歌猛进,楼市更是日日上扬,每个人生怕下手迟了再没有机会,奥运会的商机给人无限憧憬,马云在欧美路演,每个金牌基金经理为一张门票抢破了脑袋。
一年后回望,黯然失笑。
股市在2200点上下挣扎,楼市惨不可睹,奥运会的举办似乎与景气无关,马云的阿里巴巴股价从41港元跌到了9元多。从年初开始,破产倒闭之声就不绝于耳。每个人都在问,中国到底怎么了?
如果我说,这是一个如期而至的周期,很多人都会说是“事后诸葛亮”,但是,从三十年的改革跨度来说,确实存在着这样的一条“潜规律”,中国的宏观经济每隔4到五年就会有一次宏观紧缩,从1981年以来,已经发生七次,上一次正是2004年的5月。
所有的宏观调控都是因为经济的超速成长所导致的,在一个狂热成长的年份之后,接踵而至的就是一个骤然降温的严酷“冬天”,紧缩政策的出台往往是“紧刹车”式的,其间几乎没有任何过渡。这使得那些激进发展的企业因为缺乏风险防范而导致窒息式的崩塌。
对于所有的中国创业者,2008年的夏天是一个不应忘记的“血色季节”。当今中国正进入通货膨胀的通道,这是自1992年以来从未出现过的景象。而中央政策的摇摆让经济列车陷入更大的危机。一直以来,“中国制造”的外贸拉动和国内房地产的繁荣,是中国经济高速成长的外因和内因,如今,外贸遭到成本压力的狙击,地产业也因种种政策原因而陷入低潮,经济学家们已经找不到成长的“火车头”。更让人不解的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中央政府似乎一直不放弃银根紧缩的政策,目前的银行准备金率已经上调到17.5%的历史最高水平,再考虑到2%左右的超额准备金率,总的存款准备金率已经接近20%。
在金融管制没有得到根本改善的商业环境中,宏观政策的行政性变动,对任何企业来说都是致命的。在过去三十年中,大凡“长寿”的企业家都是一些“埋头种地”,又“抬头看天”的人,我采访过的鲁冠球、吴仁宝等人,常年有收看《新闻联播》的习惯,对中央政策的细微动向非常敏感,他们获得大机遇的时间点往往正是宏观变动的那个时期。
从目前演进的事实来看,本次宏观调控并不是“决定性”的一次。在下半年,随着中国乃至全球经济减速,能源价格的持续上扬将得到遏制,银根松动的迹象已经呈现,而靠投资拉动的增长模式仍然未改,9月初,广东省已提出2万亿振兴计划,希望通过交通、港口等基础设施的建设刺激区域经济的复苏,江浙等省势必快速跟进。经济复苏的号角在明年上半年将吹得震天响。不过,本次宏观调控却也是最残酷的一次,大量民营企业因银根紧缩而付出了惨重代价,由于上半年订单业务的锐减,其效应将持续延续到下半年乃至明年6月份之前,大量的倒闭景象仍将继续,其数量估计将超过20万家。这已是一个无法挽救的惨局。
这不是一个让人悲观的年代,但却也是一个陷阱重重、危机四伏的年代。创业家,慎记之。
(吴晓波为著名财经作家,著有《激荡三十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