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C是一个做梦的行业,创业也是为了一个梦。可悲的是,VC和创业者常常同床异梦,一个做美梦、另一个做噩梦;以黄粱美梦开始,又以南柯一梦告终。
创业者:“创业难、赚钱难,不如向VC圈把钱……”
VC:“赚小钱、不算钱,要赚起码得翻几十翻……”
可想而知,上面那两个对弈的角色同时登场,一台好戏哪里还能逃得掉?
VC通常是不投细水长流、老老实实的项目的,例如餐厅、礼品店、画廊之类,这并不等于这类生意没有意义,而是因为它们不大可能一年产生几十亿的收入,然后上市成为被股民追捧的偶像,VC要赌的是下一个Google,Yahoo,微软,百度,阿里巴巴……全世界一年只有几百家公司能拿到VC的投资,这绝不意味只有这几百家公司是“伟大的公司”,而其余的都不是,一切都得走着瞧。
创业者找VC要钱,诀窍是要巧妙地把今天和未来紧紧地联系起来,把未来的大饼画得又圆、又大、又真实。你如果参加过“超级销售员”培训,你一定知道,销售之道和你卖什么产品的关系并不大,重要的是你要说出顾客最想听的话,讲着讲着顾客就动心了,迫不及待地掏腰包了……对付VC,创业者要记住,你做什么其实无所谓,关键是如何把你的生意编成是VC最想要听的故事,把它变成“魔术2.0”,要学习赵本山老师的想象力、表达力、影响力、忽悠力……把VC活生生的两条腿给说瘫痪了,让VC主动地大把大把掏钱买你的破轮椅、自己爬上去坐下来。
为了抢项目、为了获得创业者的信赖,有时候VC在创业者小弟弟小妹妹面前的讲话方式也未免不带些忽悠的成分,什么“钱是永远不会有问题的”、“除了钱,我们还带有很多资源”、“好好干,下一轮我们再拉上几个大牌VC一起投它个几千万、一个亿”……从VC嘴里听到了无穷无尽的“钱”字儿,创业者们身不由己地立刻热血沸腾、心花怒放,十个中有九个会脱口而出:“只要你敢砸钱,我们一定能做大!”
天哪,这世界上的成功事业、伟大的公司,哪一个是只要有了钱就可以做得出来的?!不成熟的创业者,在VC的“钱”面前脆弱无比,就像被丘比特的镀金之箭射中,即刻溃不成军,陷入了迷魂状态。
当然,在VC的钱汇入创业者的帐户之前,VC是绝对的大佬,也绝不会轻易地上当受骗。VC们最大的本领就是投资前的那些案头工作,他们要用数据模型、市场分析、行业比较等等方法来验证一个项目的可行性,换句话说,VC会算卦未来,如果算出来某个创业者的命大,VC还要用Termsheet、尽职调查、对赌条款、和几百页的投资协议把创业者五花大绑地绑架起来,最后把他驾到金砖堆砌成的金字塔尖上,对着世界宣布,又一个美梦搞定啦!
VC办公室的墙上,都挂有一块块装裱精致的镜框,里面刻着每一家被投公司的名字,砸进去银子的数字。这是VC的习惯,每做完一起投资,墙上就会增添一块新的镜框,这是VC的里程碑,在VC的行业中,人们戏称之为Tombstone – 墓碑。
创业者拿到了VC的钱,便小鬼当了家,去他妈的原来那个寒碜的创业小屋、见鬼去吧勒紧裤带的日子……理所当然地搬进CBD的高楼大厦,好好装修一下会议室、会客室、总裁室、乒乓室;电脑升级,网络加宽,设备更新,灯光、地毯、花个几十万做一套VI/CI,买几辆车,团队工资和行业标准立正稍息向右看齐……如今搞到了钱,不能说是大功告成,多少也得鸟枪换炮啦!
VC的钱一到帐,意味着创业者成功地把VC拖上了床,接下去是作爱还是作恶,也就由不了VC作主啦。VC们的投资文件、协议等等本质上是一纸的文字游戏,创业者们一伸懒腰打个哈欠,就可以把纸做的镣铐给挣脱了。
得到了VC的钱,创业者们理直气壮地变成了富家子弟,有富爸爸撑腰,儿子自然出手有力,像模像样地去干些惊天动地的事儿,尤其是干那些没有VC钱的公司连想都不敢想的事儿。富人子弟和穷人子弟是不一样的人,活法也完全都不一样。
比如:和客户谈合约,穷人的公司要先付钱,再发货,富人的公司可以先发货,再收钱、甚至发了货不收钱也照样可以。对于穷人来说,今天收不到钱,等于晚上要空着肚子上床睡觉;对于富人来说,多吃一顿少吃一顿又算得了什么?你拿了我的货不给我钱,并不等于你富了我穷了,反正挂在账上的欠债等于我账面上的钱还是分文不少,等于客户变成了我的债户,等于我建立了进入市场的壁垒:反正穷人的公司垫不起钱,这场游戏他们就不必再跟着玩了……今天的市场份额等于明天的印钞机,花钱吧,给我烧出一片天下!
俗话说,再高的山也可以夷平,再深的水也会流干,花钱容易赚钱难,VC给再多的钱创业者照样也可以一把火烧光,市场份额买到了,品牌砸出来了,但是谁也没看到有白花花的银子滚滚地流进来。一年半载后,VC在百忙之中抽时间过来探望创业者,天啊,一翻账册大吃一惊,一切支出尽在预料之中,服务器电脑该买的都买了,需要的人才该招聘的都招了,广告该砸的全都砸下去了,但就是一件事情和预测相差十万八千里:收入!
儿子钱花光了,老爸再掏腰包?!儿子自然会这么想,但是他哪里知道老子心中有苦说不出啊?不给钱,公司要关门大吉,VC的业绩记录上多了一个污点;给了钱,VC则在泥潭里越陷越深……VC这种被套在里面的感觉,就像光天化日之下活生生地遭强奸!不是嘛,VC投资创业者是把你当成了一个聚宝盆,把钱放在你的公司里两、三年后能翻上个几十倍赚翻了拿走,没想到你竟然是个败家子,一转眼差不多已经输得个精光。要是当初VC知道钱进来了就套在里面逃不出去了,没有一个VC会投你。每一个VC的基金都是有年限的,必须在一定的期限中达到资金增值和退出的目的,没有VC愿意一辈子陪你玩、和你厮守一辈子。
当然,还有些杀手级的“创业者”,他们说的比唱得还好(不然VC怎么会上当呢?),搞到VC的钱之后便暗渡陈仓、偷梁换柱把VC的钱一点一点挪进自己的腰包。比如他们对VC说要搞个2.0的电子商务公司,说动了VC砸进一大笔钱,结果呢?他们煞有其事地开出了一个电子商务网站,暗地里用老婆、老爸、老娘、老弟的名义在周围开一群广告公司、仓储公司、物流公司、呼叫公司……然后用电子商务网站公司对“供应商”公司哗啦啦地开支票,总之,通过暗箱操作要把VC的钱一点点全部“烧光”,烧到自己的钱包里去。最终,VC投资的电子商务公司死掉了,那些和VC无关的“供应商”公司全给养肥了,偶尔甚至还有创业者卷走VC巨款逃之夭夭的传闻……VC被他们套在里面强奸了还不够,还要干死了再奸尸。
可怜的VC,所投公司的钱被烧光了,遭了强奸,还要强装笑颜,不想让人家知道。去看看VC们的网站就不难发现,有多少照样罗列在VC网站上的所投公司的链接和Logo,其实是已经不知道早就死过了多少回、死过了多少年的“烈士”纪念碑。
VC哪有像媒体曝光中那样光芒四射?VC哪有想象中的那样日子好过?到底是社会太黑暗还是VC太愚蠢、太贪婪?反正当了VC你就自己知道心里有多少苦滋味是说不出口来的。
VC们犯的第一个错误:人算不如天算,VC败在了上帝手下,VC对未来的“假设”常常有重大偏差,错误地估计美好的未来,错误地估计地球运转的速度和运转方向。我们曾经面对多少呼之欲出的美丽虚幻中砸进去不计其数的银子,现实是:戈多还是没有出现。
第二个错误:自我的优越感,自我的解脱,反正老子砸十个死九个都不犯法,我是VC我怕谁?
第三个错误:不管主义。VC砸把钱,撒泡尿,竖立一块“墓碑”,就算大功告成……钱砸下去之后,剩下的都是身外的事情了,哪有功夫管,也不想管,管起来太累。VC大人忙,还要忙着去做下一个梦、去谋划下一起创业者绑架案。
第四个错误:VC改变了创业者 — 无论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原本在苦行练内功的创业者,被VC一堆金砖银砖砸了一顿,昼夜之间麻雀变凤凰,成了有钱人家的儿子,富家子弟有富家子弟的活法,从此不必再为钱担心,不必为半斗米而折腰,烧钱吧,烧啊烧,烧到外婆桥……火烧草船,船到桥头自会直,钱烧光了,再向富爸爸去要 — 拿了VC的钱之后,哪一个创业者心底里没有闪过这个念头?
第一个错误是VC和上帝之间的那些事儿,我们俗人管不着。第二、第三个错误是VC和LP(VC的投资人)之间的事儿,有人愿意给钱VC去这么玩儿,俺穷人看个新鲜。第四个错误性质比较严重,那是一种“非典”病毒,我们创业者不管拿到还是没拿到VC的钱,多多少少全都被倦了进去,都可能成了当事人,把创业之本给忘了、把自己的家当给砸了、把美梦做成了噩梦。
VC投资有关键的两步,投资前找项目、谈判项目、砸进钱去是第一步,这步容易。VC投资后需要对所投公司进行管理,包括基本的财务监管、战略调整、资源引进、风险控制、砸进去的钱安全翻倍退出,这是第二步,它比第一步更加重要、更加艰巨、更加不确定、更加具有风险。请问,有多少家VC是在投资后花功夫的?!
钱 – VC的钱,它只能是创业的起点,而不是创业的终止。投钱是容易的,赚钱才是硬道理。给创业公司太多钱,任其烧之焚之,反而会葬送了创业者……VC有时也是创业者的杀手。
数落了太多VC的不是,话讲过头了肯定要承担后果的。讲就讲了,也许我将被剥夺VC的资格、被逐出VC的乐园,这也没关系,大不了重新去创业,重新上山打游击。
不过,世界上要是没有了VC,将会是多么的平淡,将会少了许多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