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语录:
这个社会很现实,最后是以你挣了多少钱,你公司上没上市、公司做没做大为考量标准。如果你没有达到这几点,你很快就会被遗忘。
无数多的人都在说是跟我学做流氓软件的,最后我成了始作俑者,所有的责难都压到我身上,压力很大。
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斗士,一个战士,有点像巴顿将军,喜欢打仗,闲不下来。
周鸿祎(摄影:张广源 来源:国际航空报)
互联网:不创新,毋宁死
本报记者:2年前,你曾经说创业机会最多的是互联网,现在还这样认为吗?
周鸿祎:对,我还是这么认为。中国目前经济高速发展,每个行业都有很大的机会。但我觉得跟传统行业相比,互联网对年轻人来说,门槛是最低的。如果你没有足够的经验和资金、资源,你去造车、开餐馆难度都很大。互联网最大的优势是变化很快,很容易被颠覆,一旦出现一个新的技术或模式就很容易通过互联网传播,颠覆市场上原有的领先者。所以我个人感觉在互联网不一定能挣到更多的钱,但对于有梦想的年轻人来说,互联网应该是一个好的创业机会。
本报记者:互联网创业现在还有哪些空白点?
周鸿祎:互联网有一句话叫“不创新,毋宁死”,就是说互联网一定要创新,如果看到网游很热,搜索很热,Facebook、Mys-pace很热、视频热,就一窝蜂,其实,这都不能作为创业点,一定要去想怎么样去创造别人没有想过的模式,包括互联网产品、技术的创新,还有就是跟其他行业的正交结合,比如电子商务等,总之,发挥想象力,互联网创业的空白点还是很多的。
本报记者:从你的经历看,创建3721、把雅虎中国改造成一个创业型公司、做天使投资等,你似乎对创业情有独钟,为什么?
周鸿祎:有句话叫性格决定命运,我比较有冲击力,有想象力,喜欢与众不同,去做别人没有做过的事情,也喜欢去尝试学习新鲜事物,所以,我早就想做一个创业者,但我创业并不是浅尝辄止,在每件事上都做了一些事,比较有心得,也很享受把一个企业从小慢慢做大的过程。我不适合做职业经理人,在四平八稳的舞台上做一个朝九晚五的工作,这主要还是性格问题。
本报记者:你曾经在自己的任期内给雅虎定了3个战略,后来不久便离开了,现在回头看雅虎,你如何评价它目前的状态?
周鸿祎:在当时,很多人都看不清我的战略对雅虎的影响,但4年后回头再看,公正地评价,2004年是雅虎中国发展最好的一年。在搜索、邮箱、即时通讯方面都取得了巨大的成绩,但后来,由于各种原因,我们离开雅虎。新的接任者采取了一系列错误的策略,导致现在的雅虎中国或中国雅虎,已经在搜索门户市场上的份额降到可以忽略不计了。现在雅虎中国的策略客观地讲基本上是对我2004年的一个模仿。但2004年正确的策略拿到2007年来做,时间变了,市场环境变了,竞争对手变了,很多产业变了,这种情况下就不一定能重复过去的成功了。
最得意的事:还自己一个清白
本报记者:作为一个互联网的老兵,你认为自己对中国的互联网有什么贡献?
周鸿祎:我给互联网创新了很多模式,有一些模式在今天看非常有远见,还有很多模式被徒子徒孙们学会并且放大,也给我带来很多负面的争议性说法。应该说我是第一个做互联网软件的,比如把互联网和软件结合起来,用软件占领桌面的方式推广互联网。今天你看GOOGLE、微软等国内外公司都非常重视互联网软件,这个模式应该说是我创造出来的。
另外我在3721做了两件很重要的事,就是推动中国人上网,当时,百度远远没有做起来,GOOGLE还没有进入中国的时候,很多人通过3721直接输入中文就可以访问网站,后来,我开创了以互联网为渠道的销售模式,把互联网的产品销售给中国数以千计的中小企业。这种模式被后来的百度、其他门户、GOOGLE所模仿和借鉴,这个模式不客气地说也是我发明的。3721是中国第一个利用互联网帮助中小企业卖关键字,帮助他们做推广、做网络营销的网站。后来3721卖给雅虎死掉了,百度起来了,今天这个衣钵被百度和阿里巴巴继承下来。
本报记者: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发展,你最得意的事情是什么,有没有非常困难的阶段?
周鸿祎:最得意的事是做360,还行业一个清白,也还我一个清白,因为无数多的人都在说是跟我学做流氓软件的,最后我成了始作俑者,所有的责难都压到我身上,压力很大。我要是个真坏人,也就无所谓了。但我很难过那个心理关,我希望给大家一个交代,不能回避,所以我就做反流氓软件,很多人质疑,有善意的,也有雅虎、马云对我的人身攻击。做流氓软件的很多都是利益集团,每年能收入几千万甚至上亿,他们甚至雇了很多枪手在互联网铺天盖地地骂我,我想除了影视圈,在IT圈里铺天盖地地被骂过的人应该不多吧。最后我把这件事做成功了,证明了我的想法,也证明了我并不是做流氓软件的始作俑者,我是反流氓软件的。在互联网,做一个挣钱的事不难,但你要是能做一个受人欢迎,大家都热爱的产品很难。
困难的阶段是加入雅虎以后,虽然我们有很清晰的策略,也很有实力,但沟通太困难,总部在万里之遥,对中国完全不了解,决策反应链特别漫长,每次我的一个决策都要经过无比多的 时间沟通,玩无数多的政治和人际关系,这就让人感到无比沮丧。我并不怕来自市场的压力,愿赌服输嘛,抵御外敌我没问题,最难受的是内部的不团结,倾轧,掣肘,我就象面对一个昏庸的朝廷,就像一个在外面领军打仗的节度使,你有很多的建议,也被证明是对的,但他们不了解,只会派一个个太监和锦衣卫来监督你,所以你打了败仗也不行,打了胜仗也不行,这种感觉非常糟糕,最后我说算了,不跟你们玩了。
本报记者:你做反流氓软件,断了很多公司的财路,会不会遭到别人的嫉恨?
周鸿祎:当然会。所以你在网上搜我,一半的东西都是骂我,很多被我们动了奶酪的流氓厂商,他们心有不甘,有的洗手不干了,有的对我进行人身攻击,象阿里巴巴、雅虎这样的公开对我破口大骂。但是这些东西没有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互联网发展到今天,美国的时代周刊都把YOU———网民选为时代人物,因为互联网是最民主的地方,无论你做得好与坏,网民都最有发言权。
工作:不想成为神话人物
本报记者:很多人说互联网是一个吃青春饭的行业,压力很大,你如何看,你减压的方式是什么?
周鸿祎:我自己压力倒没那么大,我不想像有的人总想构建一个商业帝国,成为神话人物。我曾经是一个普通的工程师,喜欢互联网,知道自己的优势和局限性。我做天使投资,通过这个投资,发掘一些年轻和新一代的创业者,给他们提供资金,把我的经验传授给他们,帮助他们成长,在这个过程中,我既是投资人也是创业者,我实际上有点像他们的朋友、教练和老师。我如果能够不断挖掘这样的年轻人,跟他们一起合作,我就能够一直把握这个行业的脉搏。
工作本身给我带来很大乐趣,我喜欢竞争,把对手斩于马下或给他们很大重创,给我带来很大乐趣。我有很多爱好,最喜欢听音乐,我家里,办公室都放了很多很好的HIFA的器材,工作的时候在听,很累的时候也在听,通过这个来放松自己,另外我打网球,每周打4次,通过这样一种运动,让自己出一身汗保持体力,做企业还是需要体力的。
本报记者:有人说越成功的企业家,内心越感到孤独,你怎么看?
周鸿祎:我觉得有可能吧。成功的人对自己定位比较高,觉得众人皆醉我独醒,能跟他交流的人比较少。很多时候,他克己复礼,压抑和控制自己的情绪和感情,不能跟员工倾诉,所以比较孤独。不过,我倒没这种感觉,本身我的梦想无论是投资还是自己创业,就是希望象苹果公司那样能创造出很酷的产品,让很多人去用。但任何一个产品一个公司都有一个兴衰的过程,这个要泰然处之。我现在做奇虎,我不觉得自己高高在上,我跟我的团队在一起讨论怎么样做一个好的产品,讨论得很细,我觉得非常有意思,所以没有什么孤独的感觉。
本报记者:你对现在的生活状态满意吗?
周鸿祎:理智上讲,我应该满意,跟很多公司比,我们做得不错,但从个人情感上讲,我不满意,因为我是个永远不知足的人,我总是很挑剔,总有危机感,总觉得自己应该跑得更快,做得更好。
本报记者:IT界的成功人士一般都很年轻,受过良好的教育,都很懂得享受生活,比如张朝阳买游艇,你的生活态度是什么。
周鸿祎:我的生活质量一般,也没有特别多的爱好,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不喜欢在家里歇着,每天无所事事,去打高尔夫或开个游艇,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斗士,一个战士,有点像巴顿将军,喜欢打仗,闲不下来。
张朝阳、李彦宏他们已经把企业做到了一个高度,应该很成功了,他们有资格去享受,我也希望他们去享受,能够彻底放松,但我认为自己做得并不成功,把一个很好的公司给卖掉了,最后被葬送,又从0起步,做奇虎,360,我还需要更努力才对。
关于个性:急躁葬送了3721
本报记者:你第一次参加工作选择了方正而不是跨国公司,你说更看重机会和平台,而不是待遇,那时候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周鸿祎:我有一个特别简单的人生哲学,当你面临选择的时候,你的价值观应该变得特别简单,越简单,越容易做出判断。读研究生的时候,我的梦想就是做自己的企业,做软件。为了实现这样的目标,我就要找到一个公司去学习,那就要考虑找什么样的工作对实现梦想有帮助,去跨国公司或者国企,要么特别稳定,要么收入高,但它并不能让我朝着目标迈进,所以这对我不重要。我不能说自己不爱钱,但有时候你为了每个月多挣1000块钱,一年多1万,十年多10万,现在CPI这么高,10万块钱算什么,它对你人生没有任何价值,但你为了这10万或者20万做出了人生的一个不正确的选择,没有去追求你人生的梦想。所以我的观点是,每个人都要有梦想,知道自己要什么,这样你才能追随自己的内心,不为外界很多诱惑迷惑。我在方正发展得很好,很多人不理解,你为什么要离开?因为在我眼里,位置、收入、Title、管多少人,都不是我要的,我要的是创造自己的企业,做出来一个与众不同的产品。如果我意识到,我继续留在这,对我的想法没有任何帮助,我会毫不犹豫地放弃这个地方。
本报记者:你说自己的缺点是急躁、作风凌厉,讲真话,优点是自我反省和学习的能力比较强,是否这样的优缺点让你成为业界比较受争议的人物?
周鸿祎:应该是,还是性格使然。我不能抱怨别人对我有误解,一定跟我的性格有关系。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比如我有时候急躁,说话往往会得罪人,我有时候会打击竞争对手。但我的敌人并不多,因为我比较真诚,对人也比较好,很多投资商当年投我,现在还要投我,很多员工当年跟着我干,现在还要追随我。包括我扶植了很多代理商让他们发展起来,所以我朋友还是蛮多的。但你有一两个敌人,类似马云这样的,弄很多黑材料在网上攻击我,就显得我比较有争议,在所难免。你只要做事情,做创新,做别人做不了的事情,总会有不同的看法,你不可能压抑别人的观点,我就保持一个心态,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本报记者:这些优缺点带给你怎样的经验和教训?
周鸿祎:有时候会得罪一些人,给自己的工作带来不必要的阻碍,另外作风凌厉,决策快,执行能力强,但有时候可能是一个错误的决策,很快就执行了,没有挽救的余地。比如当年跟百度、GOOGLE竞争,就一门心思想拿到搜索技术,当时有两种选择,第一是我再融一笔资金,坚持一两年,自己做技术,跟百度争,我不是第一,也是第二。但当时我比较急躁,希望快速见效,跟雅虎中国合并,换取他的搜索技术,当时没有从商业利益上考虑,而是急于拿到武器,打败百度,觉得这个在心理上比较重要,就忽视了跟雅虎的很多条款,把3721给葬送掉了。这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如果自己当时不那么急躁,不那么情绪化,今天搜索的天下一定是我们和百度平分。但后悔没有用,所以我现在做事情就希望自己更加缓和一些。
本报记者:有没有考虑过如何调整自己的性格?
周鸿祎:想过,首先得加强个人修养。我做了很多反思,我给内部的创业者、团队开会时经常讲我曾经错在哪,我失败的案例,人不怕犯错误,怕的是多次犯同样的错误。我的合作伙伴齐向东,我的副总刘峻性格都比较温和,他们能对我起到一个缓冲的作用,起到一个侧面补充的作用。
给马云的两个忠告
本报记者:马云已经登录香港资本市场,对马云有什么祝福吗?
周鸿祎:我觉得阿里巴巴B2B的业务做得很好,淘宝也做得非常不错,阿里巴巴能上市,是情理之中。但我给马云两个忠告。第一更加务实,把创业说得很神话,很传奇,故事听起来很好听,但实际上他会误导年轻人。比如马云从来只说自己风光的东西,如何过五关斩六将,从来不提自己如何走麦城。我很了解阿里巴巴,早期也是什么也不懂,浪费了很多钱,遭受了很多失败,最后才找到方向和模式,并不像他吹得那样,我觉得应该跟年轻人多讲这些东西,而不是去吹嘘。
第二个,马云认为自己比较成功,即使这样,也要保持谦虚的心态,人在成功的时候,过于张狂,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的时候,可能就是你开始自我毁灭的时候。比如马云用一种很谦虚很坚韧不拔的心态做阿里巴巴,阿里巴巴做得很成功,当后来接收雅虎中国的时候,他已经不可一世,用这种很狂妄焦燥的心态做雅虎,同样是这个人,一个传奇人物,为什么雅虎中国和阿里巴巴有两种不同的结果,并不是马云的智力退步了,而是他的心态出现了问题。导致他在雅虎上遭受重大的失败。
本报记者:有没有特别欣赏的企业家?
周鸿祎:国外是斯蒂文?乔布斯,他非常有创造力,非常有革命斗争精神。国内有史玉柱,我们并不认识,但他几起几落,有他的过人之处。另外还有任正非,我不了解他,华为也很神秘,但一个民营企业家,他每年投入很大精力进行研发,不是在国内竞争,是把产品拿到国外去跟国际巨头竞争,这才是真正牛的企业家。
本报记者:对未来的生活有什么期望?
周鸿祎:期望在中国互联网里,能培养几个后起之秀,培养几家QQ、几个百度,创造出几个很酷的产品。像用360来证明我是一个有责任感的好人一样,我希望支持一些公司创业,最后对中国互联网有很大贡献。
这个社会很现实,最后是以你挣了多少钱,你公司上没上市、公司做没做大为考量标准。如果你没有达到这几点,你很快就会被遗忘,因为历史由成功者来出现,所以,我必须要获得世俗的成功。
(国际航空报“空中财经名人访”合作机构:Techweb.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