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志刚
王小波说过:“在人类的一切智能活动里,没有比做价值判断更简单的事了,假如你是只公兔子,就有做出价值判断的能力——大灰狼坏,母兔子好;然而兔子就不知道九九表。”这话幽默而智慧,已入王氏经典语录。不过这里说的“价值判断”是个哲学的词儿,而哲学一旦对应现实,往往不那么灵验,就像一心仰望天象的泰勒斯会跌到井里去一样——抬杠地问一句:判断一种价值如果真那么容易,这个世界还会那么令人迷惑吗? 本期封面文章《创业板估值之惑》说的是这么一个现象:创业板上市企业的定价大多数情况下没有可用的参照系,实际上,某家“创新型企业”价值几何,这个问题的难度大到只有上帝才能回答。专业从事资产定价的人想挑战上帝,于是在网络股风靡NASDAQ时,曾出现了网络股定价模型,这些模型有的应用效果较好,有的不理想,有的事后看完全是一个笑话,时至今日仍然世界上仍然没有一个成熟的网络股定价模型。 肯定会有人对我上面的说法不以为然,觉得我纯粹是在抬杠:市场中的价值类似于王小波那段话中的“九九表”,是一种客观或接近客观的过程,和哲学意义上完全主观的“价值判断”是两回事。但我对这种观点同样不以为然:以为市场中存在“客观的”价值,实际上是一种计划经济的认识论,对这个世界贻害非浅。“如果所有人都相信市场明天会崩溃,那明天市场肯定会崩溃。”次贷危机是怎么发生的?那些基于次贷的金融产品价格为什么转瞬之间一落千丈,不就是这句话应验了吗?它们价值的“客观基础”到底在哪里?还不全在于市场参与者的主观评价吗?本期的《雷曼倒闭一周年祭》有助于您细细品味这些问题。 其实比较公允而准确的说法应该是这样的:价值判断的主观性和客观世界的不确定性结合在一起,是人类社会一切困惑的渊薮,所以连索罗斯这个老家伙也说:“我什么都不害怕,也不害怕丢钱,但我害怕不确定性。”人类社会的发展其实是一个个体的主观不断迁就总体的客观的过程,所谓“人在屋檐下”“形势比人强”,说的都是这个意思,其实就是人类通过多次博弈不断形成制度的过程。一个健康的社会应该拥有在多次博弈中“长记性”的能力,吃过亏经历过教训后就应该有所改正,应该逐步建立起有助于人们消弭或减少“不确定性”的制度,而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不确定性击倒。本期的《何谓金融》说的就是这样一个深刻而又浅显的道理。 最好的制度就是造成一种格局:有利于每个参与者轻松地形成预期,从而能迅速决定自己行为,而所有参与者的这类行为能使总体利益最大化,就像公兔子见到母兔子就猛扑、见到大灰狼就狂跑一样,兔群就是这样生生不息繁荣昌盛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