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中国粉丝来说,美剧《老友记》是一部非常调皮的肥皂剧。十年剧情落幕以后,我们不时都能从别的随便一部什么电影里看到那些熟悉的老朋友。比如说,《迷失东京》里斯嘉丽·约翰逊的摄影师丈夫就是菲比的白痴弟弟。这样的发现叫人生气——他不是已经娶了比自己大二十岁的家政女教师,并且还让姐姐帮忙借腹生了三个孩子吗?怎么一回头换身衣裳戴副墨镜就能泡到美国最当红的青春性感肉弹呢?
还有的邂逅叫人伤感。最新电影《重回十七岁》里头,曾经和茱莉亚·罗伯茨约会过的、风趣又古怪的钱德勒成了失意中年男的代言人。他演这么一个倒霉蛋——女友意外怀孕,半途辍学养家,中年失业面临离婚。从外表来看,他身体的各个部位,从眼袋到法令纹到胸肌和肚腩,全部呈现垂直向下的线条,似乎是他人生走向的写照。他易怒,动不动发火,对世界有压抑不住的敌意。如果他这个时候刚好被破碎的鱼缸割破大动脉,他会发现自己身后留下的只是一个恨他的女儿,一个怕他的儿子和一个被他所伤害的孤独的女人。“重回十七岁”和“将来怎么死”一样,算是个永恒的哲学命题。 十七岁很容易被选择性记忆美化。李敖最近出了新书,就叫《虚拟的十七岁》。书的封面是个少女,美丽又充满性暗示,半裸,侧坐,头发松乱,只用一张床单遮住重要部位,眼神有恰到好处的迷茫。李敖在书的结尾写道:“Deliver a real novel along with a mystery。这是我的最后感觉。小说那么真实、朱仑那么神秘。沿着神秘,我告别了十七岁。” 这本书充满了恶毒的才华。这儿他说的告别十七岁,告别的可是别人的十七岁——他有过一个十七岁的情人,在他做完前列腺手术之后跟他分手了。老作家安然无恙,少女则要么和塞林格的情人一样,从此成为别人生命中的花边,一辈子不得超生,要么像海明威的第三任作家妻子一样,因为和一个天才分手而变得更加强硬和不驯服。 成年人都已经忘记了十七岁为什么不快乐。还好有一些讲十七岁美好的小说和电影。当年曾经有英国商人给歌德写信,指责他的《少年维特之烦恼》导致了大规模的青少年自杀事件。歌德回信说,你们放任的经济制度已经害死了多少人,还好意思来怪我一部小说。维特的烦恼来自绿蒂,牯岭街小四的烦恼来自小明,永恒的女性,毁灭我们的十七岁。 比较正常的面对十七岁的态度来自刘德华。你们都应该去看看《十七岁》的MV。“十七岁那日不要脸,参加了挑战/明星也有训练班,短短一年太新鲜/记得四哥、发哥,都已见过面/后来荣升主角太突然……”他把成长的每一个画面剪在一起,从艺员训练班面试的胖男孩,到躲在苗侨伟背后做鬼脸的咖喱啡,再到第一次拿奖时语无伦次的希望之星——刘德华讲了一个十七岁男生后来的故事,这种对待生命的达观和残酷,就像张学友用《她来听我的演唱会》讲了一个十七岁女生后来的故事一样。 如果真的重回十七岁,你会怎么样?很可能,因为一次失恋、一场群架或者偶然和母亲的争吵,李彦宏就不会去北京学信息管理,邓中翰就不会迷恋上做实验,冯仑也不会那么相信马克思主义。我们都在这个世界的偶然中求生存。青春多么美好,又多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