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历史上从未像过去一年多时间那样有如此多的经济学术语和理论充斥在媒体的头版头条，来试图向大家解释金融危机发生的原因及其解决之道。罗伯特弗兰克是一个异类。这位美国康奈尔大学约翰逊管理学院经济学和管理学教授、《纽约时报》“经济现场”专栏特约评论员一直在努力用常识，而非艰深的理论和术语来剖析经济现象，在深入浅出地娓娓道来中却往往能够给读者带来豁然开朗的洞见。
2007年，弗兰克的《牛奶可乐经济学》（The Economic Naturalist）一书面世，大有被公认为通俗经济学第一书的势头。在新著《牛奶可乐经济学3》中，他依旧以通俗易懂的经济学来解读国计民生，告诉大家经济政策如何影响你我的生活，我们又该如何理解、如何应对。 国内早有著名经济学家认为，只要弄懂价格与供求关系，就是半个经济学家或弄懂了一半的经济现象。观点对不对，姑且不作论断，不过这种删繁就简的思路是可取的。同样，弗兰克并没有用很多分析工具来解释经济现象，在本书中主要用到两个分析工具：“比较”和“税收”。这两个分析工具在传统西方经济学里是用于“个体”的，弗兰克在这里用于“群体”。所以，弗兰克把玩的是行为经济学，他左手拿起对比这把刀，右手拿起税收这杠茅，却也舞得呼呼生风。一方面，弗兰克与传统西方经济学教科书“市场价格”等概念彻底决裂，另一方面却无意识中产生了一种依赖感，笔者把这种现象归结为“影子价格”。 美国房地产何以崩盘 为什么危机爆发之前美国房价长期走牛？很多经济学家们认为是格林斯潘自2001年以来的低息信贷导致的，弗兰克并不这么看。他认为最近20年来80%的收入增长落入1%的群体中，造成1%的群体要拥有更大的豪宅，拉开了与中档住房的距离，也拉开了其他豪宅的距离。整个豪宅市场的面积从原来的1000平方米以下，提高到1000平方米以上。随着豪宅面积不断扩张，中档住房也亦步亦趋，原来不超过150平方米，现在普遍提高到700平方米，弗兰克自己住的一套中档房子拥有三个半浴室。 不跟风不可以吗？如果不住在中档房子里，就意味着小孩不能进中档社区的中档水平的学校去读书。这对望子成龙的父母来讲是不愿意的，因为子女不能进较好的学校就很难进最好的高中，也就很难进最好的大学。而如果不是最好的大学本科毕业的律师，连进入招标的资格都没有。 过去20年，普通美国居民收入没什么增长，但支出成倍增长。同时小到炉具、玩具，大到汽车、住房，都是越买越豪华。如此的后果，就是借贷消费、降低储蓄。便捷的金融手段让人们纷纷借新债还旧债，陷入恶性循环，最后终于导致难以为继。
弗兰克驳斥西方经济学传统的理性人假设，认为人的理性是有限的。传统的西方经济学认为供求双方决定了价格，这是旁观者的观察，而弗兰克却指出当局者受到同事、朋友、处境等因素影响，而去买体面的产品。正是这种体面产品的总价格在不断上升，牵动着美国上亿人的神经末梢，这是价格导致行为抽筋，这显然与供求决定了价格大异其趣。虽然弗兰克不谈价格，只谈人群消费，但是总价格成为一个影子价格是一目了然的。西方经济学就是这样从市场价格向影子价格转变的。 医疗改革何以失败 美国的医疗费用平均比另外21个国家多两倍，但是这21个国家的人均寿命全比美国高。法国医疗保健支出不到美国的一半，但每个人摊到的医生和病床数比美国更多，而且全民入保。美国人的医疗费用为何这么高？弗兰克认为，部分原因在于私人保险增加了数倍的管理费用（目前在总费用中占31%）。目前美国每年的保健支出高达2万亿美元，如果换成单一保险人制度，把管理费用减少到其他国家的水平，每年大概可以节省3000亿美元，节省下来的钱足以赔偿保险公司损失的利润。 那么美国2万亿美元医疗保健资金流向了何方？很大一部分流向了精品医疗方案，即每年缴纳高达2万美元的年费，换回医生精心的诊治，享受酒店式住院服务。而政府的减税政策主要是给1%的高端收入人群带来了更多的收入，这使得精品医疗进一步走向豪华。可是另一边却是4500万人连最基本的医疗都没有，以至于发生钱不到，超过10分钟就拔去氧气管这种不道德的事情。所以，弗兰克提倡对1%的高端人群加税，藉此打击相互攀比的心理，缩小医疗待遇上的贫富差距。 精品医疗使一部分医生不再面对成千上万的病人，只向一小部分人提供服务，而收费总额反而上升，这是有意在医疗上进行等级分化。精品医疗之于医疗总价格的影响，根据传统西方经济学供求关系根本无法解释，这个价格并不是很多人参与抬高的，而正是医疗总价格太高导致大量美国大众无法进入。但是中上层收入的人，通过对比也想进入精品医疗，这里仍然有影子价格。 传统西方经济学认为是供求决定价格，而价格进一步影响了上游产品。而鼓吹行为经济学的弗兰克认为是价格决定了行为，行为决定了借贷和储蓄。前者的逻辑是“行为→价格”，后者是“价格→行为”。至此，西方经济学价格理论发生了回归。正是这种回归，使得西方经济学完成从市场价格到影子价格的转变。 面对经济危机，很多经济学家开出的常见处方有增加储蓄、减少消费、技术创新、节约能源等。按照弗兰克的思路，这些办法都无法改变美国攀比的社会习惯。为什么攀比？主要是因为望子成龙要进好学校。病灶已摸到，出路就在于全面改善学校教育质量。如果学校教育质量实现相对均质化，较低收入群体的人们完全可以安于住小房，可以吃一般食品，可以送一般礼物。由此可见，行为经济学对于摸准一国病灶确实有用。 （作者是商务部中国国际经济合作学会研究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