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反洗钱升级 外管局严打最高400倍杠杆的“仙人跳”
●本报记者 米娜 北京报道
这是一个隐形的巨大灰色地带。
400倍的杠杆，这是目前炒金黑市上为了招揽顾客给出的最高赌注，这意味着你将1元钱押在上面，就有机会赢得400元。不过，在很多时候，这只不过是一个早已布好局的“仙人跳”游戏。外管局“严打”
一位从事黄金投资的朋友忽然给《中国经营报》记者打来电话，在电话中他近乎欣喜地告诉记者：“中国外管局刚刚下发了关于进一步完善个人结售汇业务管理的通知。”
记者随即在国家外汇管理局网站上看到了这个25日刚刚下发的汇发〔2009〕56号文件。“这个通知的下发，意味着外管局接下来可能会对非法炒汇炒金进行更严格的打击。”北京富源金业黄金交易中心交易部经理刘洋溢这样表示。毫无疑问，这个文件针对的是目前愈演愈烈的非法炒金炒汇以及洗钱事件，而这正是业内很多人士期盼已久的。 通知出台了外管局的最新规定：即个人不得以分拆等方式规避个人结汇和境内个人购汇年度总额管理，并对个人分拆行为的具体详细特征进行规定，最后表示一旦发现上述行为，银行将按有关规定进行严肃处理。 这个政策的出台，国家外管局早已酝酿已久。在此之前的2009年8月份，国家外汇管理局局长易纲在沈阳召开的外管局分局长座谈会上就公开表示，为防止资金和国际热钱大量流出和集中流入，今年下半年将以拓宽资本流出渠道为重点，严厉打击地下钱庄、网络炒汇、非法炒金等违法违规行为。 外管局出此政策，也是被逼无奈。根据10月14日央行发布的aihuau.com数据显示,9月份外汇储备增加618亿美元，其中约400亿美元外汇储备增量其来源无法解释清楚，基本上为流入境内的热钱。 热钱汹涌。而中国外汇管理局管检司一工作人员曾私下表示，近年来非法炒汇炒金案多与非法热钱流入高度相关。那外管局为何要在此时出台打击个人分拆结汇的政策呢？事情还得从目前不断爆出的非法炒金案说起。 11月5日，国内目前涉案金额最大的非法炒金案在北京丰台区开庭，这起非法炒金案涉及771亿元，客户超过1100人，涉案两家公司伦亚领先(北京)国际投资有限公司、上海凯斯顿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的主要负责人以非法经营罪被判刑。 而在此之前不久，另一个引起轰动的非法炒金案于今年8月11日在浙江省杭州市上城区法院五楼大法庭开庭，涉案金额高达583亿元、浙江世纪黄金制品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张勇等人涉嫌非法经营黄金期货。 对于目前进行的所谓网络炒汇与非法炒金来说，只不过是这些公司采用同一个模式，同一条通道运作的不同产品而已。“黄金热时，这些黄金投资公司就在网络上招揽客户炒黄金，美元热时，这些公司就叫客户炒汇，原油火时又忽悠炒原油等，炒金与炒汇只不过是这些投资公司不同时期炒的不同产品罢了。”2009年11月12日，记者在建国门CBD的一个写字楼里见到了曾被招揽过去参与非法炒金的李先生，他向记者讲述了自己所经历的黑市炒金。
“仙人跳”
2006年上半年，一直在寻找投资途径的李先生在网上发现某家黄金投资公司推出伦敦金实时交易，代理的是香港某国际黄金公司业务品牌。50倍杠杆，低成本高收入，加上国际品牌，李先生从未投资过黄金，眼看黄金价格越涨越高，便决定前去试试。
很快李先生便在该公司开了户，通过自己申请的账户进行伦敦金的实时交易，这时公司要求李先生将投资资金汇入到指定的香港某国际黄金公司在国外的账户内。然而，根据国际外管局的有关规定，个人外汇当日汇款出境累计超过等值5万美元的将进行严格审查。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对于这道卡，该黄金投资公司早就为李先生准备了办法。“他们那有好几袋身份证，专门用来汇款的。就是采取个人分拆汇款的方式，每个身份证汇4万~5万美元出去，分几个身份证就将你的钱汇到境外账户了，汇款出去的名义大都以投资、教育为主。”李先生告诉记者。 在汇入指定账户后万事俱备，李先生便开始使用该公司提供的软件进行交易，软件是市场普遍采用的MT4交易及行情分析软件，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他越来越觉得蹊跷。尽管李先生下单比较谨慎，但每次依然交易亏损达几千甚至上万元，而50倍的杠杆更是让他承受不住。“1万元投进去，有时候几秒钟就没了。”在“血”的教训下，李先生决定暂时停止伦敦金交易。这时该公司又推出了炒外汇业务，“他们告诉我，人民币要涨，我当时半信半疑，也是抱着一种扳本的心理，便在他们家开通了外汇业务，去尝试炒外汇，然而同样也是亏损。”李先生非常气愤，在之后的大半年时间内，他拜访了多家黄金投资机构，终于明白自己从头到尾只不过在别人设下的“仙人跳”圈套里。
道具与幌子
所谓仙人跳，就是使用美女，金钱等诱惑来使当事人落入事先设定的圈套，在这个非法炒金的游戏中，诱惑便是高倍杠杆，利用的是一夜暴富的赌徒心理，而主要道具便是MT4编码的交易软件，至于国外账户，国际知名公司，伦敦金等等不过是用来麻醉的精神幌子而已。
李先生后来发现，自己的交易一直控制在该公司手中，公司“坐庄”跟客户在进行对手交易，软件出现的延迟交易与滑点其目的就是让自己亏钱给公司，他甚至怀疑，自己账户上的那些钱是否真的汇到了那个香港国际品牌公司的国外账户上了。 在现有的非法炒金中，采用操控盘面，设置滑点，客户赚钱的单子就延迟交割这种人为宕机的方式很多都是用破解的MT4软件进行交易的，目前炒金市场上，绝大多数都采用MT4交易及行情分析软件。 一位业内人士向记者透露，MT4软件最初来源于俄罗斯，但之后初创者将源代码公布在网上，现在国内市场上使用的MT4交易软件，都是在国内找一家软件公司，破解MT4交易软件，所以要做手脚非常容易。 目前国际银行间外汇交易平台由供货商EBS（Electronic Broker System）和路透交易系统（包括Reuters Dealing 3000和RTFX. Reuters Trading forForeign Exchange）所主导。但由于路透等软件采用专业终端设备，所以每套使用时都需要购买，价格非常昂贵，一般的投资公司都采用改进MT4等软件成为该公司的交易系统供自己客户使用，通过这些交易软件能参与伦敦金等外盘的实时交易，而这也给投资者带来了无比大的风险。 那些用来做“幌子”的国际知名公司，也在逐渐进化。从早期利用伦敦，纽约，香港等地的国际品牌黄金机构，发展到现在利用泰国，新加坡，瑞士等地的资源。 “最开始都宣称自己是欧美等地知名黄金机构在中国的代理商，拥有会员资格，代理伦敦金在中国区的经纪业务。后来这些品牌被用滥了，就开始发展到使用东南亚的品牌，其中香港金银业贸易场的会员资格被非法炒金者假借过来广泛利用，基本上可以说香港金银业贸易场的会员旗号在非法炒金里被利用的最多最滥了。”上述业内人士对此十分痛心。 在打着代理国际知名品牌旗下业务的口号下，自然要求投资者将交易资金汇入自己所谓在国外的母公司，便有了上述多个身份证分拆汇款的行为，而国家外管局新出台的规定，正是要打击这种个人分拆汇款的行为，堵住炒作资金流通的渠道。洗钱N.0版本
然而，个人分拆汇款只不过是非法炒金行业为了逃避资本项目管制所采用的手段之一，在每年有大量热钱涌入中国市场，非法炒金的流入流出渠道同样也成为热钱出入的渠道。
用多个身份证分开汇款那是1.0版本，地下钱庄是2.0版本，现在资金流入流出的玩法已经非常复杂高级了，进化到N.0版本了。一位知情人士这样告诉记者，他说这话时带着神秘莫测的表情，他表示，即使不通过银行的个人汇款，这些公司也有办法让钱自由出入。 “比如说先在美国自己注册一个公司，拥有进出口权，在中国国内注册一个公司，然后由美国公司卖一个类似绝密文件或者资料、光盘等给中国公司，价值可达上千万元，然后中国公司将钱给对方，通过这样的贸易途径很快就将钱流出去了；有时一个大的炒金公司会成立四个这样的空壳公司，在境外成立两个，在境内成立两个专门负责资金的流入流出；有些公司先让客户将钱汇到国外，然后自己再将钱借旅行团回国的方式分批带回来等等。” 由于洗钱手法不断升级，2009年11月10日，最高人民法院公布了最新的反洗钱法律条款，即《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洗钱等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又将典当、租赁、虚假交易、投资、买卖彩票、代运等以上六种协助转移、转换犯罪所得及其收益的行为，纳入到洗钱范围。 “现在外管局打击力度最大的就是这种利用炒金炒汇将资金汇出去的，特别是汇到国外个人账户上，然后再抽逃资金的行为”，上述知情人士表示。他认为现在最普遍的做法是先汇到香港，然后再转出国，而一旦资金流出去，再回来的几率就非常小。“参与非法炒金的投资者绝大多数将钱亏给公司了，即使不亏损，资金在国外，想取回来的难度也很大，去国外维权那更是难上加难。”李先生对此深有同感。 一个香港老板打着香港金银业贸易场会员的旗号，在国内开两家招揽客户炒金的代理小公司，这是上述771亿元非法炒金案的运作模式，而这个模式可以说是目前“香港派”非法炒金的典型代表。在2008年5月爆出的联泰公司非法炒金案，也是采用此种运作模式，联泰公司举着香港金银业贸易场“001号会员”联泰金号全资子公司的招牌，在国内开了15家代理子公司招揽客户，在成立的两年时间内，客户共汇入联泰公司的保证金为2981万元，但客户的这些保证金几乎都亏给了联泰公司，在两年时间内，客户总共亏损了2942万元，亏损几率达98.7%。灰色地带异度生存
2009年，中国将成为全球最大的黄金生产和消费国。“盛世收古董，乱世藏黄金”，国人自古以来对黄金投资的愿望从未消失。但目前除了国内投资者比较熟悉的上海期货交易所、上海黄金交易所，在银行体系之外的国内OTC黄金交易市场体系还处于试点阶段，市场上的黄金投资公司大都没有获得政府颁发的OTC外盘黄金业务的“准生证”。但是，即使没有这张“准生证”，这些公司一样在灰色地带茁壮成长。中国外汇黄金培训教育中心主任郑润祥表示，截至2008年，中国各种涉及黄金投资业务的公司至少有7000家。
2009年年初开始，新一轮黄金大牛市启动。今年上半年在宽松货币政策下带来的流动性过剩，也对炒金市场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从事黄金投资业务的公司生意又开始火爆，而非法炒金的问题又重新暴露。 “不得不承认，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国内OTC外盘黄金期货业务有它的合理性，这也为中国人投资国际市场上的黄金期货提供了一个途径，而且市场上也有不少正规经营的黄金投资公司。”中财期货黄金分析师续先生表示。 然而，由于一直处于灰色地带，正规经营的黄金投资公司也深受非法炒金公司之拖累。“一般正规的黄金现货投资产品至少应满足，应是境内人民币业务，对于标的物保证金收取比例不低于20%，也就是不得高于5倍杠杆等条件。”北京金汇海纳黄金制品有限公司总经理郑友翔表示。 据了解，目前国内的炒金市场，境外注册的投资公司来华揽客，采取高倍杠杆，个人账户，虚拟交易和抽逃资金等手法进行非法经营是外管局监管重点打击的对象，而收取佣金则属于正常经营范围。对于杠杆，我国2007年4月15日实施的《期货交易管理条例》中有明确规定：即保证金收取比例低于合约（或者合同）标的额20%的为变相期货，也就是说杠杆比例高于5倍的就是属于非法的变相期货。 国内的黄金市场放开后，一直沿用的法规只有两部：一部是1983年国务院颁布的《金银管理条例》，另一部是1994年国务院办公厅颁布的《关于取缔自发黄金市场加强黄金产品管理的通知》。但随着2001年4月中国人民银行宣布取消黄金“统购统配”的计划管理体制、2002年11月上海黄金交易所营业以及2003年人民银行取消对黄金经营的前置审批，这两部法规已不适用于当前中国黄金市场的发展。而在此之前，国家公安部、国家外汇管理局也曾多次采取整治行动，在2006年联合开展了名为“断网行动”的打击网络炒汇专项行动，大连环球银行、天津财智外汇等案都是在那时宣判，以及后来被查处的上海联泰黄金案，但非法炒金的问题依然不断出现。 对于11月25日国家外汇管理局的最新政策，一位黄金界资深人士表示：“这依然是对炒金市场采取堵的办法，市场已经逐渐培育壮大了，要解决这个市场的问题，唯有明确相关法律，放开OTC市场才是出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