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Financial Crisis in the Euro Zone and the Prospects of Euro
文/曾 刚
尽管全球经济衰退还远未结束，但在2009年一季度之后，世界重要经济体中，美国和中国经济下滑的态势似乎已基本稳定，甚至出现了一些恢复向好的迹象。但作为目前世界规模最大的经济体，欧盟的情况却仍在持续恶化当中。非但经济复苏的曙光未现，并且在一些悲观的评论者看来，危机的进一步发展还可能导致欧元的崩溃。 欧盟严重缺乏对抗经济危机的政策手段 对欧元或许崩溃的悲观预测并非没有根据。截止到2009年一季度末，欧盟的27个国家中，除了荷兰等少数国家情况尚好外，其他国家都出现了程度不一的经济衰退。其中，爱尔兰、拉脱维亚和爱沙尼亚等国的衰退已然演变成了全面的经济危机，GDP下降接近10%。在就业方面，欧盟的平均失业水平为8.5%，略高于美国的水平，27个成员国中，西班牙、爱尔兰、立陶宛以及卢森堡的失业率都在10%以上，其中，西班牙的失业率更达到了15%以上。截止到4月中旬，已经有10个欧盟成员国先后向IMF求助，总计金额已经接近2000亿美元。单从这些数据来看，欧洲经济在这场危机中所受的打击，并不比危机发源地的美国来得小。而且，更糟糕的是，与美国和中国相比，欧盟严重缺乏对抗经济衰退和经济危机的政策手段，这给其未来的经济前景蒙上了极大的阴影。 一般说来，积极的宏观经济政策(包括扩张性的财政政策和宽松的货币政策)是短期内对抗经济危机最有效的工具，但在欧盟，这两个手段都难以有效运用。财政政策方面存在的困难包括：第一，欧盟整体的财政能力有限。由于长期坚持严格的财政纪律，欧盟整体的财政支出水平仅占GDP的1%，远低于美国和日本等国的水平。制订大规模的经济刺激计划，迅速提高财政支出规模，在短期内不大容易实现；第二，即使欧盟各国同意提高财政支出规模，资金来源也是个大问题。与一般的国家不同，欧盟无权发行欧元债券，而发行债券通常是扩大财政支出最主要的筹资手段。由于这些原因，欧盟无法实施总体的经济刺激计划，而需要各国分别制订自身的刺激方案。那些衰退严重的国家，显然无力实施这样的刺激计划，而不得不求助于其他欧盟国家(主要是德国和法国)。由此，又引出了一个欧盟国家间的政策协调问题。从目前的情况看，这种政策协调并不成功。在3月底结束的欧盟峰会中，由于德国的强力反对，欧盟各国没能在援助危机国家的问题上达成一致。深陷囹圄的国家不得不转向IMF寻求帮助。 由于政治和财政上的分治，欧洲不能形成统一、有效的财政刺激方案，多少还算是情有可原。但遗憾的是，掌控着统一货币的欧洲央行，在过去一段时间里也没有承担起对抗危机的责任。也许是承继了德国中央银行一贯的保守传统，欧洲中央银行从成立之初就将维持欧元币值的稳定当成了压倒一切的货币政策目标，并严格执行通货膨胀目标制度(目标通货膨胀区间为02%)。这种货币政策规则，在长期内对欧元的稳定和发展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但不分情况地一味坚持这种规则，却会让货币政策限于僵化。从2007年次贷危机爆发以来，欧洲中央银行的利率调整步伐和幅度都滞后于其他主要国家(中国除外)。而且，在2008年7月3日，在美联储已经持续大幅降息的情况下，欧洲央行甚至还进行了一次加息操作(调高基准利率25个基点至4.25%)。以今天的经济现实来评价，欧洲央行的这次操作，绝对可以被认为是对货币政策规则的盲从。除利率政策以外，欧洲央行在数量政策方面也鲜有作为。不仅资产负债表扩张速度远远落后于美联储和英格兰银行，而且，到4月中旬为止，也未有制订购买银行坏账的计划。总体上，就对抗经济危机来说，欧洲央行的货币政策可谓乏善可陈。 从未来看，欧洲各国经济的进一步恶化，将给欧盟发展前景带来很大的不确定性，也可能会给欧元造成相当大的负面冲击。在统一市场方面，由于受经济危机影响，欧洲各国(尤其是西欧各国)的保护主义有所抬头，加之目前西欧国家所采取的拒绝援助态度，已经引发东、西欧国家间的一些对立情绪。由于欧洲各国经济高度依赖欧盟区内贸易，国家间摩擦加大，难免会影响欧洲经济复苏的前景。 既有约束是额外的枷锁 而在统一货币方面，统一财政政策的缺失以及货币政策的不作为，恐怕会让尚未加入欧元体系的其他欧洲国家放慢加入的步伐，这将不利于欧元未来的发展；目前已加入欧元区的16国，整体经济表现甚至落后于欧盟的平均水平，多个国家的主权信用级别被先后下调，这可能也会危及欧元的稳定；此外，加入欧元区的国家都已放弃了本国货币，不再拥有独立的货币政策能力，而欧元区既有约束(主要是《稳定与增长公约》对成员国财政赤字规模的限制)还给这些国家套上了额外的枷锁。4月7日，为达到欧元区的财政要求，已经深陷危机的爱尔兰甚至还推出了紧急预算紧缩方案，以图通过削减支出和增加税收来降低财政赤字规模。在经济危机日渐深重的背景下还推出紧缩型财政政策，虽然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欧元之于爱尔兰的重要性(即使承受更大的经济衰退，也不愿太过偏离欧元区的财政约束)，但也清楚地说明，在目前的情况下，欧元所要求的财政约束正逐渐成为各国对抗经济危机的掣肘。如果情况恶化到一定程度，不排除有成员国选择退出欧元以求自保。当然，从总体上看，欧元在短期还不大有崩溃的可能，但不管怎样，危机的持续势必会给欧元造成异常沉重的打击。 与美国相比，欧洲的处境多少有些值得同情，毕竟其不是危机的制造者，却经受了比制造者更严重的冲击。这种情况或许会让欧洲人感到不平。而事实也是这样，在3月底结束的欧盟峰会上，欧洲领导人拒绝了美国提出的扩大经济刺激方案的建议，并提出了要求加强金融监管的主张。在他们看来，是美国将全世界拖入了经济衰退的泥潭，也理应由美国来承担刺激经济复苏的责任。这个道理看似不错，但多少有些幼稚。在危机仍在继续的情况下，尽可能快地从危机中摆脱出来，才是当前首先应该关心的问题。至于谁该对危机负责？如何避免下一次危机的发生？诸如此类的问题，大可以留待危机结束后慢慢理论。在这一点上，美国和中国显然要务实得多，政策的及时性和力度都远胜于欧洲，也因此在经济复苏进程上大大领先。 可以预计的是，在未来一段时间里，随着美国和中国等主要经济体的复苏，欧洲和欧元的危机很有可能将成为目前这场危机新的发展方向，而美国可能会因此而因祸得福。道理不难理解：所有人都同意，强势美元符合美国的长期利益。而在目前的国际货币格局下，欧元衰弱将是美国重获强势最简单有效的途径。如果真出现了这样的结果，那将为这场危机平添几分戏剧色彩。而那些热衷于研究货币战争的朋友们，或许又可据此编写出一个新的精彩故事。 (作者为中国社科院访美学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