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早些时候,随着股票市场的大幅跳水,大部分银行家和一些资本家都捂紧钱袋并压缩了新的投资项目,但是风险投资公司First Round Capital的共同创始人乔什·科佩尔曼却反其道而行之。即使是在经济最萧条的岁月里,他仍旧对新兴公司痴心不改,愿为它们提供资金。
今年2月份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在位于旧金山的First Round公司西海岸办事处,科佩尔曼与加里·布里格斯相对而坐。布里格斯是一位经验丰富的企业家,他刚刚接任了Plastic Jungle公司首席执行官的职务,这家新兴公司创建了一个在线交易平台,消费者可以通过其网站买卖礼品卡。布里格斯谈话时过于专注,连他点的沙拉都忘了吃。他说:“在零售商的账面上显示约有价值400亿美元的礼品卡尚未使用。” 科佩尔曼欠起身在一块白色书写板上勾画起来。他让布里格斯仔细描述一下Plastic Jungle公司的赢利模式。科佩尔曼一边画着错综复杂的线条和数字,一边问道:“你在这个环节收取费用吗?”布里格斯解释道:“每发生一次交易或是礼品卡转让,Plastic Jungle都要从中收取一笔佣金。”就在这次会晤过了一周之后,First Round公司决定拿出100万美元进行权益性投资。 即使面临来势凶猛的全球金融海啸,科佩尔曼和为数众多的新兴投资者仍然勇敢地迎难而上。这种举动或可视为无畏、或可视为愚蠢,但是在其他投资者几乎都踌躇不前时,他们却在为新兴公司和企业家们慷慨解囊。这场毁灭性灾难的最新征候是,今年第一季度,风险资本投资额大幅下挫了61%,跌至30亿美元,达到1997年以来的最低水平。其中只有1.69亿美元流入了那些寻求首轮风险投资资金的公司手中,这些资金通常被称为种子期投资。 科佩尔曼认为风险投资存在的问题远甚于经济衰退带来的影响。他说许多老牌的投资公司机构过于庞大臃肿,很难以传统的方式打造创新企业,而许多天使投资者(angel investors,即投资于新兴公司的个体)由于囊中羞涩,面对高科技企业的创意大都捉襟见肘。科佩尔曼和一批勇于进取的投资者却逆势而上,他们希望使风险投资企业重新焕发活力,因为这些企业规模虽小但经营灵活,更容易帮助新兴公司起步。科佩尔曼说:“我认为许多风险投资者缺乏企业家精神。” 这些投资者在业界被称为“超级天使(super angels)”,除了First Round公司外,还包括Baseline Ventures公司、Maples Investments公司以及法利思投资公司(Felicis Ventures)。目前很多知名的大型风险投资企业纷纷捂紧钱袋缩减开支,等待经济复苏再相机而动,而即使在这种时候,“超级天使”们仍然一如既往地为新兴公司进行融资。First Round Capital已经悄然成为美国最活跃的种子投资者,超过了红杉资本投资公司(Sequoia Capital)和Kleiner Perkins Caufield & Byers公司等知名企业。事实上,在红杉资本投资公司放弃与Mint.com公司的牵手后,First Round公司却在这家个人金融网站上押下赌注,并且一路看着这家新兴公司发展成为了Intuit公司的竞争对手。今年28岁的Mint.com公司首席执行官阿伦·帕特泽尔说:“他们就像是在一个25岁大的孩子身上冒险押宝。”位于跬谷的沙丘路是风险投资业务的中心地段,科佩尔曼大刀阔斧的举动与那里公认的行为准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去年秋天,红杉资本给它的投资组合公司提交了一份名为“静待投资良机”("R.I.P. Good Times")的报告, 敦促它们尽快削减开支。许多风险投资公司把这作为一个警示信号,对苦苦挣扎的新兴公司大门紧闭,并且停止了大多数新的投资项目。
科佩尔曼逆市而动的做法也许会付出高昂的代价。虽然他过去有着高额回报的骄人业绩,被看作是风险投资业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但今天其面对的风险却是前所未有的。他不仅要面临新兴公司通常会遇到的挑战,还会被没完没了的经济问题所牵绊。哈佛商学院的教授乔什·勒纳说:“投资于年轻公司总是充满了风险,在经济形势极度不明朗的时候尤其危险。” 使风险投资模式走上正轨对美国的经济来说可能至关重要,不管这项进程是由科佩尔曼还是其他人来完成。在过去60年里,由风险投资公司提供的资金和专门技术已经造就了成千上万家公司,其中包括英特尔公司、Genentech公司、联邦快递公司以及谷歌公司等。全美风险投资协会(National Venture Capital Assn.)所做的一项研究表明,从1970年到2005年,美国由风险投资资助的公司创造了1000万个就业机会,占据了美国国内生产总值的18%。 不被人注意的观察者 科佩尔曼很早就涉足这个行业。他的祖父赫尔曼·菲亚尔科瓦创立了芯片先驱企业General Transistor公司,后来又开创了风险投资公司Geiger & Fialkov。科佩尔曼在他高中毕业后的那个夏天就进入这家公司实习,跟随他的祖父参加董事会议以及在长岛寻觅商机。科佩尔曼说:“我那时是一名不被人注意的会议记录员。”现年38岁的科佩尔曼每月两次从他的费城老家出发,足迹遍布美国各地,每年考察的潜在交易高达2300个,并到他资助的公司停留走访。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曼哈顿的一家餐馆。科佩尔曼坐下来之后说,传统的风险投资方式存在着根本性的缺陷,“如果你只用数学模型来分析风险投资,我想它是片面的”。 科佩尔曼拿过一张餐巾纸,开始写写画画起来。风险投资公司从机构投资者以及资金分散的有钱人那里筹集资金。科佩尔曼说,为了使基金投资者的年回报率达到20%,公司需要在6年间使筹集来的资金增值3倍。以一笔4亿美元的投资为例,这意味着要给投资者带来12亿美元的回报。由于风险投资公司通常不愿意冒险持有其所投资的公司超过20%的股权,所以它们不得不去投资打造几家总市值达60亿美元的公司。但是在过去几年里,只有少数一些公司以超过10亿美元的价格被出售或上市。科佩尔曼称:“那套模式已经行不通了。’” 风险资本家该怎么做?对于科佩尔曼和其他超级天使来说,答案是使投资规模变小。在过去5年中,它们的资金投放额多在1亿美元以下,资助的公司达成百上千家,其中包括Facebook、Digg和Twitter。10年前资助一家新兴公司需要500万美元,像First Round 这样的公司根本就不可能存在。但是由于科技成本直线下降,科佩尔曼的公司如今用不到100万美元的资金就能够帮助企业推出新产品。小迈克·梅普尔斯于3年前创立了Maples Investments公司,他说:“现在50万美元的投资效果相当于原来的500万美元。” First Round公司第二支基金的5000万美元是在2007年筹集来的,因此要实现20%的年回报率目标,科佩尔曼需要向投资者返还1.5亿美元。而实际上他公司的表现远好于此。一位基金投资者说:“该公司首轮筹集的两支基金扣除各项费用的年回报率达到了35%。”它成功的投资案例包括:由eBay公司收购的一个互联网推介工具StumbleUpon以及被微软公司并购的搜索引擎公司Powerset。 已成规模的风险投资公司辩称这种超级天使模式存在着一定的局限性。迈克尔·莫里茨掌管的红杉资本公司曾经资助过谷歌、思科系统以及美国艺电有限公司(Electronic Arts),他认为大型风险投资公司资助的某些项目是小公司所无法企及的。比如,你可以用10亿美元来资助从事绿色能源开发的资本密集型新兴公司,或者在中国或海外其他地区寻找商机。然而即便如此,超级天使们依然扮演着愈来愈重要的角色,莫里茨说:“由于前期项目大多缺乏资金,我预测在未来几年内,它们会越来越活跃。” 胆怯者莫入 科佩尔曼的战略和高额回报赢得了财力雄厚的投资者的追捧。耶鲁大学、普林斯顿大学和西北大学的捐赠基金与First Round公司就第三支基金进行了签约,也就是去年筹集到的1.25亿美元的融资工具。克里斯托弗·杜沃斯也是该基金坚定的支持者,作为非赢利性投资咨询机构Investment Fund for Foundations负责私人股权投资的联合主管之一,他同意向第三支基金注入上千万资金。然而他认为,投资这种初期的项目的确存在着很大的风险。杜沃斯说:“要采取这种投资战略,你必须拥有相当大的勇气。” 科佩尔曼的办事处位于旧金山的一幢厂房式建筑里,屋顶很高,中间摆放着一张大会议桌。今年春季的一天,他在这里安排了一个接一个的单独会谈。在第一个会谈中,科佩尔曼向一位年轻的企业家仔细询问后,立即指出其创意需要进一步改进。会谈结束时他说:“通过了解企业家的商业计划,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每项计划都存在问题。” 科佩尔曼对此很在行。当他还在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上大学时,曾凭借早期在风险投资领域积累的经验地孵化过一家新兴公司。1996年,他在年仅25岁的时候就使这家公司公开上市了。1999年,他离开这家公司创建了一个在线交易平台Half.com,专事二手书和视频的网上交易。一年以后,eBay公司以3.12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了Half.com网站。 如今,科佩尔曼看到了无限的商机,可以利用网络上取之不尽的免费信息来打造生意,或是以价格低廉的网络技术颠覆市场。在第一轮会谈结束后,科佩尔曼坐下来与其中的弄潮儿们一起进行集体研讨。凯文·里斯是 Outright.com公司的首席执行官,该公司是在线簿记软件的提供商,刚刚推出了第一款产品。 在这次交流中,科佩尔曼转换了角色,更多地扮演了母公司的角色,而不是评判者。当里斯称其面临的主要挑战是如何赢得客户时,科佩尔曼建议他聘请一位营销高管并发动一场营销游击战。他的创意是:建立一家网站canyougetconfirmed.com,用避税技巧来吸引消费者。里斯很喜欢这个创意。 科佩尔曼和他的合作伙伴罗布·海斯随后中止了会议,飞往南加利福尼亚州。他们接过助手递给他们的行李、机票以及旅行信息,这位助手说:“欢迎来到科佩尔曼的世界。” 商业计划的压力测试 今年3月份,在位于纽约格林威治村装饰简洁的总部里,科佩尔曼与乔斯·费雷拉见面会谈。乔斯·费雷拉是一家名为Knewton的在线教育新兴企业的首席执行官。 Knewton公司主营LSAT和GMAT预备课程的在线销售,与业界巨头Kaplan公司和Princeton Review公司展开竞争,但它的目标是利用互联网实现廉价的高品质教育。尽管为每位学生提供的课本材料都一样,但Knewton公司开发了一种自主适应性技术,可以针对每位学生的优缺点因材施教。Knewton公司预计它的软件将会受到出版商和其他教育机构的青睐。 Knewton公司的董事会已经批准了两份合作协议,其中包括将它的技术授权转让给竞争对手的合同。费雷拉希望达成更多的交易。但是科佩尔曼说他担心如果Knewton公司签的协议太多,摊子就会铺得太大了。空气骤然紧张起来。科佩尔曼对费雷拉说:“一位首席执行官说出来最有分量的话是‘不’。” 费雷拉问道:“如果Princeton Review公司找上门来,想跟我们做生意怎么办?” 科佩尔曼没有改变立场,他说:“去一趟波士顿见见他们是值得的,但是你得向我保证不会签署任何协议,我要先看看交易的要点。”费雷拉同意了。 科佩尔曼知道First Round公司需要冒一些风险。 因此他的公司刚刚推出了一个名为“办公时间”(Office Hours)的创意,这是专为充满热情的企业家们设计的类似“美国偶像”节目的活动,每年举办几次。First Round公司给每位报名者10分钟的机会与科佩尔曼和他的合作伙伴见面,让他们对报名者商业计划进行“压力测试”(stress-test)。他说:“在许多风险投资公司纷纷撤资时,我们需要主动出击去和尽可能多的客户商谈,这一点非常重要。” 最近的一次会谈是在位于纽约弗赖泰恩(Flatiron)区的一个小湖边进行的。该公司的一位实习职员让每个人在一张名单上签到,采取先到先谈的原则。下午两点钟,科佩尔曼在酒吧里点了一份三明治,在一张桌子前坐下,开始进行谈话,First Round公司的合作伙伴霍华德·摩根则占了另一张桌子。这种气氛让人想起了风险投资早期岁月的非正式会谈,那时红杉资本和梅菲尔德基金(Mayfield Fund)等公司的人会在旧金山的马克霍普金斯酒店(Mark Hopkins Hotel)共进午餐并详细讨论创意。 企业家们来了,然后他们在酒吧周围转悠。到下午2点45分,一共来了35名企业家,其中有两位专门驱车90分钟从费城赶过来。亚斯迈因·马斯塔法对她的合作伙伴阿伦·霍弗·珀金斯说:“我的手冰凉,感觉很紧张。”这两位伙伴辞掉各自的工作,创办了一家公司,帮助博客写手从他们的网站上赚钱。 当实习生通知轮到他们时,亚斯迈因跳了起来,两个人走过去与科佩尔曼会面。10分钟后,他们回到酒吧里喝了一杯,都记在First Round公司的账上。亚斯迈因说:“这真让人不可思议,它确实能够碰撞出新的创意,这正是在我们开发产品前所需要的。” 阿伦补充说:“这种会谈效率极高,直奔主题,没有废话。” 我是在那天下午大约3点15分与科佩尔曼见面的。随着华尔街深陷泥潭之中,科佩尔曼说他对纽约企业家行动自救的水平很是吃惊。他说:“见面会谈很有成效。”科佩尔曼凝视着自己的笔记本,说他已经会见了8位企业家并且听到了两个新颖的创意。他说:“我们还要对其中几个创意进行深入的探讨。”说完,他又返身回去与更多的企业家会面了。 作者:斯潘塞·安特(Spencer E. An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