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航,陈峰把佛家的思想与儒家的思想相结合,即思想意识上遵循佛道,而在具体的管理实践中遵循儒学。
在海南兴隆海航集团的度假村里,宽阔的庭院中央放着一块轿车大小的巨石,上面刻着《心经》全文,260多个字的行楷写得仙风道骨、刚柔相济。被称为最简短、最概括地体现了佛家思想真谛的《心经》出现在度假村最显眼的位置,这种安排很容易挑起人的好奇心。我正要询问,突然想起来这里是海南航空陈峰的地盘,便有了答案。一问果真是陈峰的创意、陈峰的墨迹。真是我的地盘我做主啊。 我来这里是参加海航集团赞助的“中国企业责任论坛”。在当晚的慈善晚宴上,现场慈善拍卖的物品中有陈峰的一幅字,竟也是陈峰书写的《心经》,嘉宾们轮番举牌,不记得到底以多少钱成交,但肯定是当晚最高的。 第二天的论坛上,陈峰坐在台下离我不远的地方。会议开始不久,我就发现陈峰开始盘腿在椅子上打起坐来,身着棉布对襟小褂,二目微闭,不动声色,身体微胖,印堂发亮,俨然一尊佛像。和在场众人西装革履、正襟危坐的情景形成极大反差。 以前听说,陈峰每晚在家打坐,遵循的是“晚上出世、白天入世”的原则,看到他把打坐延伸到白天的会议上,不免觉得好奇,问他打坐的时候还能听到台上人的发言吗?陈峰的回答像一句偈:该听到的能听到。这话和“从来的地方来,到去的地方去”一样让人不得要领,也许只有有慧根的人可以悟出来些什么吧?做生意的人大多喜欢烧香拜佛。就我观察,一般说来烧香拜佛的生意人分为两派。一曰实战派,大抵是生意场上遭了磨难或是有了实在过不去的坎,心中着急,逢佛便拜。一般来说,他们基本没有心思搞清楚佛门内部的组织架构和职位分工,着急的时候会把王母娘娘、玉皇大帝、关公乃至土地爷也拿来作为一个系统去顶礼膜拜。一曰理论派,但凡生意场上已经功成名就之士,生意场上的刀光剑影让他们觉得心灰意冷,“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之类的问题又会时不时浮上心头。分辨此派的核心标准是,每到一庙必找到当家住持,切磋一番。过招之后,出得山门,唏嘘不已,但觉六根清净,佛光普照,紫气东来,两腋生风,身轻如燕。 和陈峰接触后,我发现还需要归纳出第三派来,权且称为“应用派”。在海航,陈峰把佛家的思想与儒家的思想相结合,创造了儒释合一的海航文化。新员工来公司报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听陈峰亲自来上课,要背诵海航企业的“同仁共勉十条”。甚至陈峰还会抽查一些老员工背诵其中的若干条。海航文化的培训教材是陈峰从师傅南怀瑾的《论语别裁》里精选出来的13万字,“同仁共勉十条”则是从南怀瑾的“修行二十条”里挑选出来的。 陈峰对管理层要求更严格。他要求每人必须有计划地完成读儒家、佛家经典的任务,每个季度,下属们要写一篇学习心得,必须拿手写,这样就无法作弊。陈峰会亲自判作业,一个季度判一次,三次不及格,马上就降级。 在儒释之间,我理解陈峰在形而上的部分,也就是思想意识上遵循佛道,而在具体的管理实践中遵循的是儒学。海航的管理干部的行为准则是“三为一德”:一是要“为人之君”:即君子般的风度,君子般的责任;二是要“为人之亲”:待众生像儿女,待儿女像众生;三是“为人之师”:要求别人做到的你先做到。这三个“为”构成一个“德”字,才能平天下人心。儒的要义被具体化为等级森严、赏罚分明,所谓“君臣父子”。 马克斯·韦伯在他的《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中把美国的强盛归结为新教教义对于赚钱和创造的认同。在中国,宗教一直都是生产力发展的对立面。当市场经济的浪潮把人们的心理冲击得七零八落、七荤八素、七上八下的时候,陈峰选择重新回到东方传统智慧,而他的实验场是一个资本国际化的企业。这种成功是源于中西合璧还是陈峰个人风格?这其中的奥妙值得细细地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