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丙奇
五一期间,几个子女正要参加高考和已经就读大学的家长,和我探讨大学学习和就业问题。谈兴正浓时,一位家长说,我们的讨论其实都没用,怪就怪自己没混个一官半职,要是自己有“出息”点,怎可能操心这个问题,一个电话就可能把孩子的就业搞定了。 这位家长的所讲被媒体总结为“父辈就业时代”。《南方人物周刊》今年4月的一则报道指出,个人综合素质当然是就业成功的条件,但在这竞争激烈的时代,在这个权力和人情社会,越是平民家庭出身的孩子,机会可能越少。许多靠近权力的机关和国有垄断行业里,越来越没有平民和贫苦人家孩子的缘分。父辈的权力和“人脉”,会以某种方式“世袭”。 而早在2006年8月,《新华每日电讯》就曾聚焦“父辈就业”问题。报道说,大学毕业生的就业竞争,正在逐渐演变为其父辈所掌握的社会资源和财富实力的竞争,一些大学毕业生凭借父辈的资源与运作,轻而易举占据了令人羡慕不已的职位,而那些来自农村或贫困家庭的大学生,却屡屡遭遇求职失利。在就业重压下渐渐呈现的“代际效应”,正在挑战着就业制度的公平性。 对于当下的大学生就业难,各方都在出谋划策。不少高校甚至调动家长的“关系”“资源”来推动就业,这事实上加重了“父辈就业”,成为影响大学生就业的“双刃剑”——今年两会期间,中央党校周天勇教授在接受嘉宾访谈时说:“后来我发现,就业的大学生,首先痛恨的是腐败。” 从教育公平角度看,公平包括起点公平、过程公平和结果公平。大学毕业生就业,属于就业公平范畴,但与教育的结果公平直接关联。 从“父辈就业”往后看,我们会发现,这几乎是一个“父辈求学”的时代:大学毕业就业,父辈的人脉关系十分重要;上大学,家庭的经济条件(是否能支付学费)、父辈的关系(在自主招生和校内优惠加分中“发挥作用”)也有很大影响;上高中、初中、小学,能否择校、借读进更好的学校,取决于父辈的经济实力和权力大小;在求学过程中,学生是否被安排进“重点班”、“快班”,能否得到老师更多的关注,也有着父辈人脉、资源的较量……可以说,从教育的起点到过程再到结果,都摆脱不了“父辈”的影响。 父辈对教育与就业公平的影响,对学生来说,这是反教育的“教育”——“教育”他们社会是不公的,只有家庭成员得势,才能泽被其他家庭成员;同时“教育”他们,本人拥有的竞争能力并不是第一位的成功因素,有关系、有人脉才是事业成功的更核心要件。故而,在今天的学生中,特权意识、等级意识十分强烈,那些来自贫困家庭的学生,特别渴求自己拥有特权,转变身份,而不少学生从中学(更早的则从小学)起,就学习“灰色技能”,研究“厚黑之道”。 由此农村家庭退缩了。最近消息说重庆和湖北分别有万余名高中毕业生放弃高考,主要原因是大学就业困难。高中毕业生不高考升学,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如果这种弃考,与“父辈求学”紧密对应,那么,其后果将十分严重:在农村地区,从高中弃考,将迅速蔓延为高中弃学、初中弃学,我国教育将陷入拥有世界第一高等教育规模,但九年义务教育却难真正普及的尴尬。公平问题正蚕食着教育的肌体,推进就业公平、教育资源均衡配置,不能只停留在呼吁,而应该完善就业制度与教育制度。 就大中小学而言,校内需要建立教师委员会、家长委员会和学生自治委员会,不但保障教育决策的民主,更可以及时保障受教育者的权利不受侵害,而对于公平就业来说,推行就业信息完全公开、增强大学生的维权意识,提高公职人员子女教育、就业状况的透明度,对公职人员子女的上学、就业等事项进行公示与监督,这是解决大学生就业难的应有之义——不但可营造公平的环境,更可促进每个大学生有真才实学,让人才市场完全靠竞争力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