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文 本刊记者 李立 “当前，国际金融危机所引发的矛盾和纠纷在司法领域已经反映出来，各类民商事案件大量发生。运用国际法则，解决国际金融危机引发的涉外纠纷，应当成为我们需要高度关注的课题之一。”中国政法大学校长黄进在日前由国务院法制办公室、中国法学会行政法学研究会联合组织召开的“政府法制在应对国际金融危机冲击的作用研讨会”上，强调我国应该充分发挥国际法在防范和解决国际金融危机中的作用，运用国际法规则解决各类涉外民商事、经济贸易纠纷。 根据全国法院的司法统计数据显示，2008年民商事案件总体上升了15%左右，约为550万件左右，涉及诉讼标的约8000亿元左右，其中涉外纠纷不少。 金融危机效应蔓延到司法领域 当前，金融危机引发的贸易、投资、金融与劳资纠纷呈连环性，已经愈演愈烈。 一些企业已经签署了国际贸易合同，由于受到金融危机的影响，原材料和产品价格大幅波动，导致合同履行发生困难，甚至宁可违反约定，也不履行合同，于是发生了大量贸易纠纷。与此同时，投资纠纷，主要是不少外商非正常撤资而引发的股权纠纷、收购纠纷、清算纠纷和破产纠纷，以及投资人在经营下滑的情况下因内部出现分歧而导致的公司改制和管理类纠纷增多。加上部分企业因生产成本增加，出口市场萎缩，资金周转困难，不能正常还贷，金融纠纷也直线上升。 随之，劳资纠纷跟着频繁发生。外资企业经营困难，内部劳资关系也趋于紧张和不稳定，欠薪类劳动用工合同纠纷、工伤保险类纠纷上升明显。 黄进说：“金融危机带来的‘多米诺骨牌’效应已经蔓延到司法领域。在经济衰退下行周期，倒闭的企业多了，债务纠纷、破产清盘等接连发生。”他还举例说，受金融危机影响，很多企业倒闭前，表面运作良好，没有任何危机迹象，债权债务关系也相对平静，但事实上企业可能已到积重难返之境，当某个环节出现问题，企业就会“突然死亡”。今年初，因产品出口受阻、资金链断裂、公司管理层出逃，位于广东省江门市，以出口为主、年产值超亿元的国内最大的多士炉制造基地——东美电器有限公司，一夜之间处于停工状态。由此引发的系列集团式纠纷达170余起，涉案金额1.7亿元。 国际司法诉讼要注意三个问题 “解决因国际金融危机引发的各类涉外纠纷，需要重视运用国际法规则和程序，根据不同纠纷类型和纠纷解决的不同环节，采取多种行之有效的措施和方式。”黄进说。 为最快、最大限度地实现权益，各类债权人往往立即采取诉讼手段。如何运用国际司法诉讼解决纠纷，黄进认为尤其要注意三个问题： 一是确定国际司法管辖权。按照民事诉讼法和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民事诉讼法〉若干问题的意见的有关规定》，在不违反专属管辖的情况下，当事人可以通过协议来约定管辖的法院。但是，在中国领域内履行的中外合资经营企业合同、中外合作经营企业合同、中外合作勘探开发自然资源合同发生纠纷提出的诉讼，必须由中国法院管辖。同时，对那些外国责任主体利用是我国境内企业的地位在境内侵犯中方当事人利益的行为，当地人民法院当然也有权管辖。 黄进建议，中方当事人在进行诉讼时，最好依据连带责任原理，起诉外资企业的同时依据公司法的清算规则，让那些有限责任公司的股东、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和控股股东以及实际控制人承担连带责任、成为共同被告。另外，对于涉外合同、侵权纠纷以及信用证纠纷，必须按照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涉外民商事案件诉讼管辖若干问题的规定》确定级别管辖。 二是选择纠纷的法律适用。涉外纠纷的法律适用，应当依照我国相关冲突规范来确定适用的实体法。我国缔结或者参加的国际条约同我国的民事法律有不同规定的，适用国际条约的规定，但我国声明保留的条款除外。我国法律和我国缔结或者参加的国际条约没有规定的，可以适用国际惯例。 黄进说，对于涉外合同类型纠纷，当事人可以选择合同争议所适用的法律，当事人未选择法律的，适用与合同有最密切联系的国家或者地区的法律。但是，我国法律、行政法规规定的在我国领域内履行的中外合资合作类合同、外资承包或收购内资类合同则应适用我国法律。对于涉外侵权类型纠纷，一般适用侵权行为地法律，包括侵权行为实施地法律和侵权结果发生地法律。当事人双方国籍相同或者在同一国家有住所的，也可以适用当事人本国法律或者住所地法律。我国法律不认为在我国领域外发生的行为是侵权行为的，不作为侵权行为处理。 三是申请国际司法协助。我国已与许多国家缔结了民商事司法协助条约，这为有效地处理金融危机引发的涉外民商事、经济贸易纠纷奠定了法律基础。 “涉外纠纷发生后，中方当事人要及时向人民法院申请立案。”黄进强调。 根据案件具体情况，人民法院可根据我国和相应国家签订的司法协助条约，通过条约规定的中央机关向外方提出司法协助请求，例如向位于该国的诉讼当事人送达传票、起诉书等司法文书，调取相关证据，协助调查涉案人员和资金的下落，扣押相关物品等。中方当事人提起的民事诉讼在我国法院胜诉后，如败诉的外国当事人在中国无可供执行的财产，胜诉方可依据中国和相应国家签订的民商事司法协助条约的相关规定或依据败诉方在国外的财产所在地的法律，通过司法协助机制，请求外国有管辖权的法院承认和执行中国法院的生效判决、裁定。 国际商事仲裁要注意及时申请裁决执行 “除国际司法诉讼，国际商事仲裁也是解决当前国际贸易、投资、金融活动争议的重要方式。”黄进本人也是一名仲裁员。 他认为进行国际商事仲裁需要注意以下方面： 一是明确仲裁协议或条款。在订立仲裁协议或仲裁条款时，应注意审查仲裁协议或仲裁条款内容的完整性，对请求仲裁的意思表示、仲裁事项、选定的仲裁委员会进行明确的约定，以避免因仲裁条款缺漏而无效，无法按照当事人的意愿启动仲裁程序。 二是选择仲裁的适用法律。涉外贸易纠纷，双方选择仲裁解决的，可以自行选择仲裁机构，也可以自行选择仲裁所适用的法律。一旦出现纠纷，需要向约定的仲裁机构提起仲裁，但不一定依据仲裁地国的法律。
“比方说，选择美国的仲裁机构就不一定适用美国的法律，一切依协议约定。如果双方对涉外仲裁协议的效力有争议，按照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仲裁法>若干问题的解释》，首先适用当事人约定的法律；当事人没有约定适用的法律但约定了仲裁地的，适用仲裁地法律；没有约定适用的法律也没有约定仲裁地或者仲裁地约定不明的，适用法院地法律。”黄进介绍。 三是及时申请裁决的执行。由于仲裁机构本身没有强制执行仲裁裁决的能力，一旦一方当事人不自觉履行仲裁裁决，另一方当事人就需要请求有关的国内法院强制执行。 按照我国民事诉讼法和仲裁法的有关规定，对中国的涉外仲裁裁决，一方当事人不履行的，对方当事人可以向被申请人住所地或财产所在地的中级人民法院书面申请执行。申请执行的期限，双方或一方当事人是自然人的为1年，双方是法人或其他组织的为6个月。中国涉外仲裁机构作出的仲裁裁决，如果被执行人或者其财产不在中国领域内，应当由当事人直接向有管辖权的外国法院申请承认和执行。由于中国已加入1958年在纽约通过的《承认及执行外国仲裁裁决公约》，当事人可依照公约规定直接到其他有关缔约国申请承认和执行中国涉外仲裁机构作出的裁决。 黄进说，应对国际金融危机，我们应倡导建立一种有效应对金融危机的法律机制，包括善用国际法规则解决金融危机引发的涉外民商事、经济贸易纠纷；积极参加国际规则的制定；防范金融风险，完善金融监管国际合作法律制度等。 黄进，男，生于1958年12月，湖北利川人，现任中国政法大学校长、教授、博士生导师。 1982年至1988年在武汉大学国际法专业学习，先后获法学硕士、法学博士学位。历任武汉大学国际法研究所副所长、所长、法学院副院长、校长助理、校长助理兼教务部部长、副校长。2009年到中国政法大学任职。主持和参加中外科研项目20多项，出版专著、主编或参编的著作40余部。曾担任国务院学位委员会法学学科评议组成员，现任教育部社会科学委员会委员、教育部社会科学委员会学风建设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中国国际私法学会会长、中国国际法学会副会长、中国法学会法学教育研究会副会长、中国法学会体育法学研究会副会长、国际投资争议解决中心仲裁员、国际体育仲裁院仲裁员。曾为美国耶鲁大学法学院富布莱特学者、瑞士比较法研究所访问学者、澳门政府立法事务办公室高级技术顾问、国际体育仲裁院雅典奥运会特别仲裁庭仲裁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