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时间2009年4月5日下午两点,我和我的先生李杰信遭遇车祸。车子全毁,所幸在安全气袋和安全带的护佑下,我俩劫后余生,感触良多。
祸起花盆底盘
那天是星期日。蓝天白云,春风和煦,樱花盛开。李杰信精心伺候了三年的玉兰,也白花满枝。屋子里清香淡雅。春意已经很浓,不会再倒春寒了。“玉兰可以搬到室外去了”,李杰信已念叨了好几天,终于可以落实了。
玉兰有一人高,头重脚轻,不换大花盆不足以盛载。星期六上午,我们直奔IKEA。瑞典的连锁店IKEA,在国内叫“宜家”。我相中了那儿的一款大号白铝花盆。可是,买到了花盆,却配不到盆下的底盘。跑了几家店竟都缺货!
这类产品几乎都是中国制造。往年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我又一次把这现象归咎于“金融风暴”。
三月下旬,我和李杰信去纽约,高速公路上,连跑两家加油站,都油库空空,没油可加。我说,准是资金链断裂,银行又不给贷款,老板没钱买油了。那是我3月中旬回到美国后,对金融风暴在美国的第一次切身感受。
买不到花盆底盘,就先买两包花土,趁周末把玉兰搬到户外,挪到大盆里。买底盘的事,稍后再说不迟。
移到小院儿的玉兰,在春风里摇曳,煞是自得。
一夜春雨,玉兰更加生意昂然,花盆更需底盘接水了,不然,时间一久,沤黑盆下的地砖,太难看。于是,次日近午,我们又出门寻盘去了。李杰信说,他游泳的健身房芭利旁的花圃,一定有货。
出发前,我上上下下冲洗了车房。为了通风,车房门大敞着我们就出门了。我想,一小时内完事回家,车房正好晾干。不料,一场车祸,直把我们折腾到天黑才进家门。
芭利旁的花圃,空空荡荡,很是荒凉。望着面目全非的花圃,李杰信问老板是否准备关张?可小老板却说“准备进货”。看他情绪不高,不像幽默,八成是说气话。这块地皮位于黄金地段,租金不菲,周围又少有住宅区,顾客肯定不多,歇业是早晚的事。
李杰信太爱他的玉兰了!一向不爱闲逛的他,锲而不舍,又继续开车,到十五公里外我家已卖掉的老房子所在地—黑草莓社区旁的花圃寻盘。
苍天不负有心人!那家花圃在几个人气很旺的居民区的环绕下,货源充足,顾客盈门。我们不但买到了底盘,而且,原本12.99美元的价钱,还9.99美元打折贱卖。一时高兴,再来一个,“备战备荒为人民”。
买到底盘,打道回府,享用李杰信拿手的赛猛鱼三明治,顺理成章。可是,人的心情一好,就派生出了浪漫的闲心。车刚开过“黑草莓”,李杰信说:“难得到这边来,进去看看!”
正合我意:“行,掉头!”
在“黑草莓”住了10年,搬离这里也6年了。整个社区像新建时一样,漂亮宁静。当年小路两旁的樱花树苗,已鲜花盛开,长得有模有样。家家门前的草坪,都像参赛的园艺作品,竞相媲美。
李杰信说:“真不错!也看不到挂牌卖房的人家。”又说:“不知吉米在不在家?”吉米是当年常和他聊天的我家左邻。我说:“不知麦克长多大了?”他说:”该16、7岁了。”麦克是右邻史蒂夫医生家领养的男孩。他们后来又给麦克领养了个妹妹。
说着说着,就到了老房子门口。麦克家的车道上停着车。李杰信突然说:“要不要进去打个招呼?”我惊讶了:“又没提前跟人家约定,怎么能冒然闯去?”一向讲究按美国规矩办事的李杰信竟念旧得乱了章法!
在旧居怀旧的感觉真好!人生漫长,苦辣酸甜,时间的过滤,留下的都是温馨美好的回忆。
就在我们耽搁了几分钟,心满意足地开车回家的时候,实在没有料到,一场几乎夺去性命的大祸,即将临头!
天降车祸
我家现住大华盛顿地区马里兰州洛克维尔郡名叫“国王农场”的社区。我曾把ROCKVILLE译成“石家庄”,特感亲切。
从“黑草莓”所在的28号公路,转换270高速公路回家,最为方便。但那天,李杰信没上270,径直走了370。
一路上,李杰信和我说着他“时空隧道”专栏下两期文章的题目《撞月》和《黑洞》。快一年了,他应《中国科技财富》杂志社社长,著名红学家周岭之邀,开辟了“时空遂道”专栏,每月写一篇图文并茂的科普文章,已经刊登10期了。《人的审判》、《人类太空50年》、《神七,出舱到太空走走》和《天外还有天外天》……,篇篇都是用心之作。
车到洛克维尔出口,西向下到紧临国王农场北门的SHADY GROVE 路,这条大路译成“雪地割肉夫”比较好记。它的意思是“阴凉林子”。在“雪地割肉夫”和 GAITHER 路交口的红灯前,我们停下了。这条音似“给泽”的小路,路名没啥含义。“给泽”是贯穿国王农场南北的四线小路。我们得自东左转南进“给泽”,即国王农场北口回家。因为正赶上红灯,李杰信就说,还是走270方便,一路右转,不用等左转绿灯。
左转信号灯变绿,李杰信不紧不慢地刚刚起步,也就7、8公里时速,只听一声巨响,眼前突然窜出个白色的“塑料口袋”。瞬间蒙头转向后,我意识到:出车祸了!我们原本南向的车,被撞得头朝东停下。一辆蓝色的休闲面包车,喇叭失控地声声呜咽着,从西滑向东南方向的马路牙子才停下。这辆对面向东直行,时速至少有65公里的车子,闯了红灯。车里出来一位瘦高的中年白人女子,沮丧地坐在路边。她就是这场车祸的肇事司机。
我和李杰信无言对望。他面前也冒出一个白色的“塑料口袋”。不同的是,他的“塑料口袋”从方向盘迸出,而我副驾驶座位的“塑料口袋”则从前窗下的台面爆出。这白色的“塑料口袋”,便是我耳闻却从未见过的安全气袋。
约30秒后,一位身着便衣的女士走了过来。她说,她是下班路过的警察,一切都会处理好的。女警还问了我们的伤势。李杰信的胸部和左腿都极疼。而我左脸眼青鼻肿下巴破,满脸一按骨头疼。左腿、左脚和右手也有点儿疼。
还有一位男士也过来了。他是路过的蒙哥马利县政府的工作人员。“男政府”先问了李杰信名字的拼法,又问我:“今天是星期几?”大概想试试我俩是不是撞傻失忆了?“男政府”让我们放心,让我们坐在车里别动。还说了一句美国人常爱说的:“You are in good hands。”,就像北京人说:没事儿!会照顾好你们的。
美国是个基督教文化的国家。我见过一幅画,画中一只大手牵着一只小手。我一直觉得,那只大手就是上帝的手,跟“男政府”说的“good hands”,大概是一回事。
四、五辆车停在一旁,没有群众围观。后来得知,警察就是从这些自动留下的人里,收集了现场目击证人证词。
车祸刚刚发生,拖车公司马上就要来把车拖走,我俩也会被送往医院,一时回不了家。可车上很多东西若被拖走,凭添以后追踪寻找的麻烦;家里车房的门,也还大敞着需要关上。于是,我赶紧给同住国王农场的儿子苗苗拨通手机,说明了车祸的具体位置。
在两辆警车、两辆救护车和一辆消防车,“哇呜哇呜”呼啸着赶到的时候,苗苗也到了。警察在车祸现场忙碌着,苗苗安静地站在人行道上。征得警察同意,我把苗苗叫到车旁,交待请他帮忙的事情。
李杰信一直很夸赞苗苗,说他是无价之宝。坐在车里等待救援时,李杰信还一个劲儿地感慨:要是没有苗苗,我们可怎么办啊!苗苗的故事不在此罗嗦,不过,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父母与成年子女同住一个社区,彼此有所照应,实在是很好的安排。
现场值勤的警察,取走了李杰信和我的驾照,还有行车执照和粉红色的汽车保险单两件行车必带的资料。警察大约查看了随身携带的电脑,还当场夸奖了李杰信良好的行车记录。
警察没夸奖我。十多年前我吃过几张超速行驶的罚单。好几次,都是我带着英文小组的朋友,以120多公里的时速,飞驰在红枫遍野的空旷高速公路上。那时,我组织了一个英文自学小组,带着两位台湾太太,每天上午在家跟着录音带叫嚷三个小时英语,还定期考试,真事儿似的。每次考试完毕,我就驾车带她们出游,以资奖励。常去的地方是马利兰州首府安那不勒斯。往往在我忘乎所以的时候,窝在隐蔽处的警察,就会“哇呜哇呜”地冒出来,把我逮个正着。
现在我早已改邪归正,不再超速开车。李杰信告诉我他的经验:开车时根据速度,留出足够的安全距离;换线时要看死角,并与后车速度相当或稍快,等等。
这次严重的教训使我牢记:不只自己要自觉遵守交通规则,还千万要有防范意识,以免抢红灯违规或酒后驾驶之人,殃及池鱼。
前来救援的医护人员询问了李杰信和我的伤势,可坐可躺可升降的担架也推到车旁。照顾我们躺上担架的是两位黑人壮汉。一位黑大个儿问我,能不能自己走下来?我说,没问题。
我自己从车里走了出来。被撞位置在我这一边。只见车轮几乎撞掉,车头右侧已经撞烂,完全报废。车子被毁的惨状,使我倒吸凉气:金属的车头都瘪得如此惨烈,假如车子再向前多开一米,被撞位置恰在右门,我绝对被撞瘪无疑!
这是我此生遭遇的第二次车祸。第一次是1986年9月5日在深圳通往广州的公路上,汽车掉到桥下,我被摔成颈椎骨折。对此,在我10年前出版的《走近往事》中有所记述。那次,我已经体会过生命的脆弱。阴阳两界,人的生死往往在一瞬之间。这次,我算是活生生看到了与死神间仅有的一步之遥!
我转身准备坐上救护担架,这时,一件很“奇怪”的事出现在眼前:我一直在车里坐着,可我的 Calvin Klein近视墨镜,怎么会在车的后备箱上趴着?我是节俭的人,但对眼镜却从不抠门儿:我原本已是二五眼(近视250度),若劣质眼镜再把视力毁得更糟,得不偿失。不容多想,我捡到便宜似地拿起自己的眼镜就坐上了担架,捆绑固定,被推进了救护车。
下午2时的车祸,2时25分,我和李杰信已经坐在雪地割肉夫医院的急诊室里了。
汽车文化
美国是个汽车文化很成熟的国家。每次车祸,都会有几辆车主动留下来张罗救援。即使没有女警察和男“政府”路过,一般百姓也都知道如何处理一场车祸,并会主动提供目击证词。就是说,人人都开车,人人都有可能碰上大小车祸,推己及人,今天我帮你,明天你帮我,年深日久,富有人性及效率的汽车文化就形成了。挺好!
我一向认为自己属于好人之列,缺点之一是人家说什么都信。不久前在北京遭遇的手机诈骗,使我交了昂贵的“学费”,变得有如惊弓之鸟,警惕性高得过了头。
在美国,驾照相当国内的居民身份证。虽已头昏眼花、鼻青脸肿,但救护车刚刚开动,我躺在担架上便开始“提高警惕”。
我问:“MARK,什么时候还咱驾照?” 李杰信的英文名字是MARK。在美国,他被叫做“MARK”;到中国,正式场合,他常被称为“李博士”;私下,老朋友喊他“老李”。
我又问:“MARK,警察什么时候来问话?”但李杰信“不必担心”的回答并没使我放心。
车祸路口没有摄像探头,我怕碰见具有“碰瓷儿”品行的肇事者胡搅蛮缠,裁决不公。“碰瓷儿”的人,就是在国内电视节目里见过的,在汽车刚刚起动时,故意往车上碰,假装被撞伤而欺诈驾车人的混混儿。
刚坐进急诊室,我又着急地问李杰信,怎么警察还不来问话?话音刚落,只见一名年轻的警察走到我们面前。他叫贝瑞。
贝瑞警察交还了我俩的驾照和其它文件,还给了李杰信对方的驾照及保险的资料,出示了开给肇事司机丽莎的罚单档案号码。从丽莎的姓氏FINSTROM来看,像芬兰人的后代。贝瑞并给了我们这场车祸在警察局的案件号码。特别引起我兴趣的是,贝瑞说,已有两位现场目击者,提供了证词。就是说,他根本就没打算找我们了解事故真相。
最后,贝瑞还依惯例向李杰信询问:对警方将车祸的全责归于对方的意向,有否异意?
这还能有什么异意!我真的惊讶了:从车祸发生,到警方完成对车祸责任归属的控诉文件,并交到我们手中,仅仅半个小时!
这场车祸的处置,是美国车祸处理的常规做法。车祸双方,只要依照警方提供的资料,坐在家中打几个电话就能把车祸的善后,全部搞定。
当我们在急诊室坐等检查结果时,在护士站办手续的一位男子主动朝我们走来,自我介绍是肇事者丽莎的丈夫,并表示深深的歉意。他说,他会马上向他们的保险公司报告事故。
肇事后惊魂未定的丽莎跟在丈夫身后,含着眼泪说,她没看见红灯……。李杰信安慰她:这是意外事件,你不是故意的。
美国网上有一句笑话:最危险的司机大多是开着VAN,打手机的女人。这里并无歧视妇女的意思,而是活脱表现出一些中年家庭主妇,处在洗衣、做饭、料理家庭内外杂务,接送孩子上学、放学、参加各种课外活动……,忙碌慌张的生活状态。
丽莎42岁。其实,她并没“闯红灯”,因为她根本就没看见红灯,何闯有之?严格说,汽车实在是一件可杀人的“武器”。丽莎开着一辆蓝色的本田奥德赛,红灯亮了,她却两眼空空,没看见红灯不说,可能连绿灯、黄灯和身边停下的车辆,一概视而不见。她大脑一片空白,驾着一辆大VAN,径直以不下65公里的时速,如入无人之境地往前狂奔。她当时究竟在想些什么?是不是在打手机?搞不清楚!
不过,闯了这样一场费用可观的大祸,肇事方还能如此平静地致歉问候,受害方也颇有风度地没有揪住不放,并非大家都是财主。成熟的汽车文化和保险机制,是车祸双方和平解决纠纷的基础。
美国人一般简单、热情,诚实,有时近于天真。这次车祸,不到一分钟,许多人伸出援手,组织了有效地救援。我坐在车里,内心充满感动,直觉得自己像皇后似的,坐着不动,一切便有人伺候妥当,放心、踏实。当然,有李杰信作伴,更让我觉得自己并不孤单。
在急诊室作各种检查的5个小时里,我俩接受了不下20多位医生、护士、技师、护工……的服务,张张笑脸,温馨和谐,十分亲切。
不过,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美国民族性的弱点:被自大掩盖的无知,也有所表现。
虽然,我左脚腕扭伤,左膝肿痛,但蹭着地自己也能行走。而李杰信左腿伤势较重,坐进了轮椅。当叫他就诊时,没有护工来为他推轮椅,于是,我自力更生,推他进去。
诊疗室里只有一把椅子,30来岁的白人女护士长自己坐了上去,我贴墙站立。护士长开始作李杰信的伤情记录。
没说几句,李杰信就不答话了,他要护士长为我搬把坐椅:“她需要一把椅子!”。可护士长竟说:“她能把你推进来,就表示她可以站着。”。
李杰信盯住她的眼睛不依不饶:“她也是病人,她需要一把椅子!”。无奈,护士长去搬来一把椅子。但她仍然嘴硬:“我只说‘对不起’,不说‘抱歉’。”李杰信没再搭理她。见好就收,看病要紧。
接下来,护士长就尴尬地开始讨好。她说,她的女儿在学中文,中文很好听什么的。我们俩谁也没接她的话茬。
在美国,偶尔会碰到对少数族裔这种盲目自大,实而无知的美国白人。在美国,没有护照,没有出过国门的人,占88%的比例。有些人只知道自己鼻子底下二亩三分地上的那点儿小事,对人情复杂、风云变幻的大千世界,无知得可怜。
维护尊严相当重要。李杰信对此绝不让步。当然,前题是要有足够的语言能力,不然就只能自生闷气。李杰信的英语水平相当高,他维护尊严的言行,我曾多次领教。
第二天,律师索尔登门了解情况,签署委托文件。他说,一切由他去办,让我们安心疗伤,不必挂心。
不挂心固然不错,可律师费该由谁付? 此外,大好春光的午后,整整5个多小时拍X光片,作脑部、胸部、腹部CT等一系列折腾,特别是李杰信,因为伤势比我严重许多,外加血管透视、核磁共震、核子辐射成像、住院检查,以及随后的康复治疗,还有我俩一旦出现后续症状的追加治疗等等,费用肯定不小。
同样不必担心。我们此次车祸的医疗保险费用,来自四个方面:双方的汽车保险公司、自己购买的医疗保险,加上李杰信和我的社会安全医疗保险,令人放心无虞。
此外,除了赔车的费用,还有赔物、租车、薪资赔偿以及肉体痛苦赔偿等等,都会合理兑现,费用应该够用。
不过,费用到手,一般需要3个月左右的时间。
律师将从部分费用中合理提成三分之一,医疗、赔车、赔物、租车、薪资赔偿等费用,与他们无关。为了自身的收入,索尔律师肯定尽心尽力。
说到“社会安全医疗保险”,在美国工作、纳税,只要够40个季,即工作满10年的人,65岁以后就可以享受。夫妻双方,如果一方没有外出工作,或工资较低,退休后可以放弃自己的份额,选择领取配偶一半的社会福利退休金,并享受社会福利医疗保险。
安全气袋
1996年美国制订法律,要求汽车正、副驾驶座位,必须装有安全气袋。自此,车祸死亡率大大降低。后续的法律,又要求在2013年,全部汽车必须配备侧安全气袋。
而行车系上安全带早已被纳入美国法律。像我们居住的大华府地区,后座乘客也不例外。安全气袋唯有在安全带的辅助下,才能发挥全部救命作用。
两车碰撞,如果相对速度达到15公里左右,气袋的感应器就会在1.5%秒内,启动释放安全气袋的步骤。先加热气袋中的化学品,一般是惰性气体氮。从加热到释放,时间为5%秒。所以,两车碰撞6.5%秒后,气袋就可达到最饱满程度,坐在正、副驾驶座位上的人,因撞击而高速向前加速初始,即可被气袋挡住。而气袋在开始接触人体的刹那,便开始迅速收缩变瘪,使撞击缓和减速。从撞击到漏气的全过程会在7%秒内完成。
当然,气袋旨在救命,在降低人们受伤的程度,救人一命的同时,无法完全避免胸部骨折和内脏震伤。
此次车祸,李杰信位于正驾驶座位,从方向盘迸出的气袋正击胸部,造成右侧三根肋骨断裂,以及左膝前半月板撕裂。
一般说来,副驾驶座位最为危险。而位于副驾驶座位的我,被气袋从前窗平台击中头部,砸得左眼黑紫,所幸鼻梁骨没断,视力毫无损伤,右眼安然无恙,只是满脸一碰骨头疼。
如此,在李杰信成为名副其实的伤员,失去自理能力时,我除了像半只黑眼圈大熊猫,有碍观瞻外,倒成了里里外外一把手,甚至比平时还要抖擞。
安全气袋接触人体初始的时速,一般是35到45公里左右。方向盘气袋较前窗平台气袋,距离人体稍近。权且将李杰信被安全袋撞击的时速定为最高的45公里,我受撞击的时速定为最低的35公里。即使如此,我的头部挨到时速35公里的一击,力度也应该相当可观。但我却仅仅左眼黑紫,实则仍活蹦乱跳。
肋骨骨折和半月板撕裂的疼痛指数都相当高。李杰信疼得几乎喊爹叫娘。但他苦中作乐,在戏称我“熊猫”的同时,看到我的良好状态,真是心生羡慕:“你真行啊!” 他还一个劲儿地琢磨:奇怪,我们两人在一部车里,怎么受伤程度的差别竟这样大?
我也有点儿奇怪,肇事司机以不下65公里的时速径直撞来,怎么说也是一场严重的车祸,我怎么除了表面青紫的皮肉之伤,几乎啥事都没有呢?
多年前,一架民航班机在底特律降落时失事,150多名乘客全部罹难,仅一名婴儿生还,且毫发无损。人们猜测,小婴儿或许正处在打转下跌的圆心位置?
由于我们的车子被撞的部位比较靠前,两车碰撞后,以切线形式分开时,撞击力度被分解。我们90度左转,从面南转到面东,对方从向东位置,45度转向了东南方的马路牙子。那个瞬间,或许我也差不多处于圆心位置?
我还琢磨,或许冥冥之中,东方的菩萨、西方的上帝都在护佑着我?我喜欢这个念头。
我也终于琢磨明白,我仅左眼圈黑紫,左腿瘀青,还有cK墨镜的失而复得,都是惯性的作用。车子被撞得90度向左打转时,惯性使我的身体向右,所以只是左脸受到气袋撞击。同样道理,因车窗开着,我的墨镜飞出时,车子正撞得逆时钟调转方向,被后备箱盖接个正着。
车祸次日,苗苗开车带我去拖车公司签署委托文件,同意保险公司拖走已被撞毁的车辆,分析车子的赔偿数额。
在拖车公司停车场,我静心细看我们这辆撞得完全报废的丰田凯美瑞,对安全气袋的发明人由衷感恩!若无安全气袋的护佑和安全带的辅助,李杰信和我,恐怕难逃此次厄运。
救场
李杰信做学问极其认真,对科普事业,充满热情。
早在20多年前,他就成立了美国促进中国科普协会并出任会长,与中方合作,开展了两届“中国青少年航天飞机科学实验活动”。中国中学生的实验,搭载美国航天飞机升上了太空。两届实验获选的中学生还应邀访美。
1989年春夏后,李杰信开始以中文写作进行科普,在海峡两岸已出书7本。
答应《中国科技财富》约稿近一年来,李杰信篇篇文章全力以赴。他工作之余写作,每篇文章之间,只有五、六天的休整喘息。看资料、做研究,往往每月的月中,他就完成初稿,再留出10天,字字斟酌,修改十几、二十遍,乐此不疲。
车祸过后,工作、运动、读书、写作,这些李杰信以往的生活内容离他远去,断了肋骨瘸了腿,一下子落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他情绪低落,与整天乐乐喝喝的我,形成反差。
车祸近一周,看似一切有所好转,李杰信甚至开始张罗瘸着腿上班,并说两天之内就能完成《撞月》初稿。他说,已成竹在胸。
但是,4月10日夜半,李杰信突然胸部剧痛难忍,再次入院急诊。肝胆破裂?血管栓塞?肋骨骨折?病因有待住院检查确诊。无论如何,已无可能《撞月》了。李杰信情绪沮丧:怎么竟落到这步田地?
车祸后,我开车拉着李杰信求医、治疗……,忙里忙外,一直乐乐喝喝。他天天对我表示感激。还问:都出车祸了,你怎么还这么高兴?
“心态!人的心态相当重要。”我说。困难、委屈、坎坷、灾难……,人生一世,什么事都可能碰上。春风得意,别忘乎所以;时运乖蹇,别垂头丧气。每逢大事有静气,事已至此,凡事得往宽里想。
这场车祸,我有太多高兴的理由:
车祸只撞车头没撞门,我大难不死。幸运!没有两人都伤得不能自理,狼狈不堪。幸运!李杰信二次入院急诊,确诊为肋骨断裂,不是栓塞,不是肝胆破裂,更是幸运!
在雪地割肉夫医院住院病房,当印度裔男医生通知李杰信确诊伤情时,用的是“好消息”、“祝贺”的词句。经血管透视、核磁共震、核子辐射成像等多种手段检查,确认他仅右侧三根肋骨“断裂”,并幸运地没有错位,因有肌肉包裹,六星期便可初步痊愈。
伤筋动骨100天。“肋骨断裂”、“半月板撕裂”这类硬伤,养上三、五个月,甚至做了手术,总会痊愈。相对内脏破裂和栓塞等内脏受伤而言,当然是最好的结果,是值得祝贺的好消息。
生活中,该阿Q时就阿Q,不然日子可怎么过?
不过,虽说遇事心态很重要,可务虚之后还得解决着急上火的实际问题。
李杰信做人守信,绝不想让《中国科技财富》因他无法完稿而措手不及,开了天窗。《撞月》脱期的焦虑,不找到解决之道,他不得安生。
俗话说,“救场如救火”。午夜梦回,我突发灵感,对因胸痛靠在床上不能入睡的李杰信打了包票:“没事儿!你安心养伤,《撞月》脱期的事,我来解决。周岭社长不是同意你自由选题不设限吗?我开两天夜车,做块尺寸差不离的“补丁”,替你把天窗补上。我说说安全气袋,就算有了“科”,再以咱的车祸,警醒有车族朋友,注意安全驾驶,也就有了“普”。意外事故,杂志社应该可以接受,读者也会理解和谅解。等你伤好了,下回再接着《撞月》,不又是好汉一条!”。
于是就有了这篇意料之外的稿子。
驾驶员座位的安全气袋(airbag)。
正驾座的安全气袋在方向盘上。副驾座的安全气袋位于前窗平台。
作者吕大渝,1960年至1987年为中央电视台第一代播音员、《人物述林》专栏记者,主任编辑。1987年移居美国。自由职业。创办BWCE,从事中美文化交流。著有《走近往事》。本刊“时空隧道”专栏特约作者、美国航天总署资深技术顾问李杰信博士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