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列专题:改革开放三十年
为了一场三十年的聚会,伯父放下家里大忙时节的收秋活计来到北京。他们这批当年下乡内蒙古的知青,如今分散全国各地,因为一个电话都在第一时间赶到了北京。
三十年是一个不紧不慢的数字,很多知青回城扎下根须娶亲生子,继而忙碌于工作职场,然后照顾老人抚育孩子。也有一些人,因为不同的原因留在了内蒙古。比如伯父伯母留在了磴口县,后来成为了农民(享受国家退休待遇)。
三十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当初那个留着鼻涕的小萝卜头回京后进入了中央机关大院,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是在北京有房有车,退休后还可以拿到近五千的退休金;当初整天喊饿的“麻秸秆”在山西承包了煤矿而日进斗金;……当然,也有人命途多舛,在后来的三十年中国动荡中输的一塌糊涂,甚至为基本的生计犯愁。据我看来,善良的老实人往往日子津津有味,但是也没有出格的变化;而那些不安分的人要么青云直上要么卑微可怜。
三十年前,他们这些人被命运之手推到一起,他们根本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三十年之后是什么;而三十年后,他们同样为三十年前能够聚集到一起感到好奇。应该说,他们对人生有着非同一般的认识和感受。经历了漂泊的人,他们对待情感有着更多的体认和向往。所以,对待三十年的友谊他们都很真诚。
所以,他们大家拼命的回忆往昔的好时光,然后打听过去生活过地方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于是来自内蒙的知青就要报告当初大家避雨的茅草屋已经倒塌,某某和某某谈情说爱的小河已经干涸,村里的老支书已经在去年去世……然后大家就拼命的喝酒,喝酒过后有时候出去K歌。大家在很多情况下,善意的回避着现实生活,因为现实的差距会让有些人寂寂无言。
记得一个月前,同是知青的杲文川先生送给我一本他编写的知青回忆录《七星情思》,内中描写了他们那批人在天气寒冷但是物产丰盈的北大荒怎样战天斗地,怎样谈情说爱,然后又是怎样的奋斗突围以及难以割舍的北大荒情缘。在这本书里,我注意到了一个情节,在往往被美化的逝去岁月描述中显得刺目:一对知青夫妇离开东北最后远走香港,居然有插队伙伴造谣说该女子被丈夫卖掉。当他们重新回到黑土地的时候,他们更多的是怨愤,而北大荒冬去春来默默无言。
而在伯父他们这次三十年聚会的过程中,也有当初那些青梅竹马但是不能牵手或者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故事,他们面对花白头发,唏嘘长叹之余,大概心中也会有浅浅的涟漪,不过明天他(她)就要登车远去,远隔的不止是时间空间,还有慢慢不再守望的心。在垂垂老迈的时候喝一杯薄茶,给三十年的友谊饯行。
伯父要回家参加我妹妹占玲的婚礼,所以没有和同来的内蒙朋友回去。但是在凌晨的北京站,盯着江浙战友远去的列车,我发现他的一茎头发在风中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