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列专题:《残酷现实里不灭的梦想:没有悲伤的城市》
"五卢比?" "对,爱的代价。现在大头来了,外国人。跟这些人你得利用他们的同情心,要把脸搞脏点,把唾沫抹满脸,弄得就像你一直在哭。然后走到车窗跟前看着他们,不过麻烦的是他们一般都戴墨镜,总之这么做就是了。如果他们没有马上给钱,就说些‘我爸爸打我了‘,‘我妈妈快要死了‘,‘我的车坏了‘之类的话。" "我的车坏了?" "说啥都没关系啦,他们又不知道你在说啥,至少大部分人听不懂,不过有些人很聪明,能说咱们的话。还有很多种人……不过今天的课就到这儿吧,你可以回家了。"

"我已经在家了啊,现在街头就是我家。" "哇,真会说话!看来你准备好了,那去挣点钱吧。" 桑迪蹒跚着从祥弟身边走开的时候,一辆货车开过,吹了桑迪一脸黑烟。桑迪没有躲着烟,反倒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他转过身跟祥弟喊:"都吸进去,这会让你的肺强壮起来!"桑迪开始咳嗽,"这是个让你流眼泪的好法子",他说,"让烟吹进眼睛里去,把脸弄脏点,太干净了,我一个卢比也不会给你!别大摇大摆地走路,弯下腰,承担生活的痛苦,反正你过一两天也就明白了。把脖子上的白头巾拿下来,孟买不是避暑胜地!"然后桑迪大笑起来,祥弟觉得这样确实挺怪的,看到这个男孩一瘸一拐地走着,脸上被烟熏得黑糊糊的,却咧开嘴大笑着。 祥弟正准备走下人行道的时候,一个坐在木头手推车上的人从他身边经过。那个人没有腿,右眼上边有条很深的伤口,苍蝇叮在上面。那人用胳膊撑着从手推车上下来,把手推车放在大路上,然后又坐了上去,他的脖子后面长了个像板球那么大的瘤子。祥弟转过身想找桑迪,已经看不到他了,而一个黑黑的小男孩,也就四岁大,站在人行道上看着祥弟。小男孩拖着鼻涕,光溜溜的身子只在腰上系着根黑线。小孩一直盯着祥弟看,祥弟只好闭上眼睛。 他想象自己正在孤儿院的院子里,小风吹着,三角梅朝他摇摆,拂动着他的脸。刹那间它们长满了院子,爬出了黑色的院墙,长到了祥弟离开孤儿院经过的那条小街上。三角梅生长的速度让祥弟惊呆了,它们很快就会长到这儿来的,他对自己说。 一辆卡车擦着祥弟开了过去,但他没听到卡车的轰鸣声。 有辆私家轿车开来,车窗上贴着彩色的贴膜,里面放着重低音的音乐。当祥弟走过去的时候,他想起了桑迪讲的流眼泪的方法,试着回想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孤儿时的情景,但是他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了。他只知道有一天自己在院子里转悠时,萨迪克夫人坐在井栏上,祥弟看着她,突然明白了她不是自己的妈妈。尽管那天他十分伤心,可是他没有哭,今天他也不会因为那件事流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