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列专题:《一个女作家的命运自救:永不放弃自己》
父亲是农村佃户的孩子,苦大仇深,根正苗红,做了一辈子党的工作,母亲亦虔诚地递交了无数次入党申请书。在那个红色年代,"政治生命"甚至可以大于父母所给予的肉体的生命。她一生最大的梦想是填表的时候,在"政治面貌"那一栏里,可以名正言顺地填上"党员"字样。每当父亲在讲台上讲"党课"的时候,她每场必热烈追随,眼光倾慕而尊崇。然而,也许由于"成分"问题,身为"直属党委书记"的父亲一辈子发展了无数的党员,母亲却始终是一个"党外布尔什维克"。 我从不曾见过父母年轻的时候。打从记事起,他们就都是老成持重、满面风霜的中年人了!窃以为,人到中年才做父母益处甚多,中年人更懂得怎样做父母,懂得如何疼爱孩子、教育孩子。不管是父亲坚持的"说服教育",还是母亲奉行的"黄金棍下出好人",他们都秉持着公正客观的原则,就算是挨了母亲的棍子,也是口不服心服的。绝不像有的小伙伴的年轻父母,自己打麻将输了钱就追着孩子一顿疯打,溺爱起孩子来又不分是非曲直,有时小伙伴之间打架,其年轻的父亲居然会挽袖上阵帮忙!实在是没谱儿得很!而年轻父母之间互相动口动手,打闹得鸡飞狗跳的情形,我家从不曾发生过,每当听见隔壁邻居的硝烟四起声,我就会站在父母身边,一边老气横秋地摇头深表惋惜,一边暗自庆幸此等不雅之行为与我家是如此绝缘。

在家里,母亲掌管着"经济基础",父亲决定着"上层建筑"。一家人的吃穿用度,都落在母亲瘦弱的肩上。从一日三餐的采买蒸煮,到一家老小的衣裤鞋袜,都靠母亲一双大学生的手来操持。七十年代的生活如此艰苦,母亲每天在家不是做着香肠酥肉等吃食,便是踩着缝纫机做衣服,连鞋子都是母亲一针一线纳出来的,以至于年幼的我一直没有认为母亲是一个知识分子,倒好像是一个自己挣工资的"家庭妇女"。直到后来了解到母亲漫长多舛而执着的求学之路,终于在三十三岁"高龄"大学毕业,成为那个年代凤毛麟角的女大学生(这就是为何父母那么晚才生孩子的原因),才悚然一惊,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