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镜鉴]
生活的阅读和阅读的生活
文 | 汪丁丁
收录在这里的文章,是读书的随感,也是生活的随感。梁捷、边晓慧、沈宇、张雷、维舟、黄湘、仇鹿鸣……阅读他们的书评,就是试着通过他们的眼睛看世界——中国人的世界,是世界化的而不是传统中国人的世界。
“坟前的小草在风中瑟瑟发抖。这是他永恒的故园。他的眼中溢出了甜蜜的泪水。他已忘记是谁的诗句:多美的墓园啊/世上再也找不到一个角落如此地/长着又大又红的草莓果了……”这是张雷那一组随感的结尾。
“在这位具有韦伯所说的‘超凡魅力’(Charisma)的领袖领导下,‘中共中央’不再是一个冷冰冰的符号,而是宛如道成肉身,获得了亲切可感的形象。中国革命从此掀开了新的一页。”这段文字,引自黄湘的文章“星星之火,何以燎原”。
边晓慧的文章,标题是“权利需要斗争”。梁捷的那篇,“集体抗争发生的可能性”。这本文集的几个部分的标题,“无路可走”、“无家可归”、“无地彷徨”、“无可奈何”与“无人之境”。
这一年开始的时候,它被界定为改革开放三十年的“纪念之年”。不过,当这一年过去的时候,对多数人而言,这一年其实可称为“反思之年”,至少是一场普遍反思的开始—关于以往三十年的、关于以往六十年的以及关于以往一百五十年的。结果,在我看来,这组文章有意无意地成了这场普遍反思的一部分。
反思的过程,触类旁通,无论何处,无论何事,总要联系到我们自身的历史处境及前途。一部《潜伏》,一部《人间正道是沧桑》,或诸如此类的任何“一部”,引发的多是与上述反思有关的文字。假如当初主持“洋务运动”的不是李鸿章及其淮军将领而是曾国藩及其湘军将领,中国近代史是否会有极不相同的路径?据郭廷以在《近代中国史纲》里的描述,当初曾国藩的犹豫,与我们今天的彷徨,如出一源。
中国社会的根本问题是什么呢?每一次大规模的社会变迁,都会诱致那些经历着变迁的人询问根本问题。商周之际、晚周之际、汉魏之际、唐宋之际、明清之际……人心不安,何处寻安心之所?横渠四句,是这一处境的真切反映。程朱陆王,顾黄颜戴,以致“船山学社”、“新民学会”、“乡村建设”、“第三道路”、“社会主义”等等,皆可视为依不同路径突破这一处境的努力。
今天,我们知道,我们仍要突围,我们仍须努力。惟其如此,生活的阅读与阅读的生活,有了特殊的魅力。
(本文作者为知名经济学家)
《读品2008》
李华芳 编著 江苏人民出版社2009年5月版
[龙象之争]
“贫民窟的百万富翁”是真实的
文 | 侯燕俐
当在同一天的上午和下午两次见到阿尼尔·K·古普塔教授时,我们俩不禁相视一笑。
古普塔是美国马里兰大学史密斯商学院教授,以研究印度著称。他的《称雄全球之路》第二版从政治经济版图的角度,加入了中国和印度等新兴市场,提出了对全球化的新思考和新理解。他的文章《印中差距13年并非不可逾越》曾引起争议。
这次到北京,古普塔教授带来了刚出版的英文著作《How to Get China and India Right》。它跟《称雄全球之路》可以放在一起看——其间的逻辑关系恰恰是,欲要称雄全球之路,就要彻底搞明白中国和印度。
“虽然几乎所有的财富500强都进入印度和中国,但他们执行的并非最优战略,在10-15年之后有可能会被赶出这两个市场。”长期为美国大公司提供咨询的古普塔如此预测。
为什么?这两国庞大的市场超出了他们的战略、营销能力所及。仍有一些跨国公司抱持中印低成本制造的偏见,而其实龙象两国的优势正慢慢凸显,尤其在经济低迷之际维持可贵的亮色。古普塔说,种种迹象表明,中印已成为全球具有竞争力企业的跳板。
但在投资环境、管理能力、全球化程度等方面,中印两国有着很大的差异。印度企业家有语言优势,不仅可以直接跟西方打交道,并且很早就接受了多文化混杂的社会培训。
在海外并购上,中国企业也有重新思考的余地。“工商银行收购南非标准银行20%的股份,从投资角度来看是不错,但是对于组织能力的提高并无裨益。你并没有控制权,仍然是观察者,不是管理者或所有者。正所谓看花容易绣花难。”古普塔举了印度塔塔的例子,它2000年开始小型并购,经过摸索之后愈加成熟和成功。
“中国的崛起对印度来说是一大幸事。一年前,一个知名的印度公司CEO跟我说,印度发明了瑜伽,但有关拉伸的动作是到了中国才发展出来。印度与中国的关系复杂:一方面印度尊重中国、汲取经验教训,另一方面又害怕中国、不完全信任中国。但中国的发展会刺激印度,这就像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始终存在竞合关系。”
但在山寨问题上,古普塔与倪萍老师的意见很一致。“我认为中国完全可以从模仿者直接跳跃到创造者,不必经由山寨之路。吉利可以直接去伦敦找到优秀的设计师,设计出非常英伦、奢华的原创产品,而不必山寨宾利或劳斯莱斯。如果政府取缔山寨,中国可能在创新路上走得更快。”
当然,全球化也导致了很多社会问题。古普塔看过今年奥斯卡获奖电影《贫民窟的百万富翁》,他认为里面90%的情节都真实反映了印度的现实,“贫民窟、孟买的繁华景象、高科技的电视台工作室是真实的,贫穷和犯罪也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