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难固然可以兴邦,只是成本,太高了
文 | 刘建强
到处在谈30年,报纸电视互联网。我觉得这30年要是再晚几年来到,恐怕得憋坏一大批人。
电视里演30年前20年前,再用现如今相对照,物质世界果然天翻地覆。过来人就难免要发感慨,想当初,如何如何。我也不能例外。没到30年的时候,我就跟我闺女唠叨自己小时候吃不上穿不上,希望她能感受一下今天的生活多么幸福。她一般都会耐着性子听完,然后问:能不能给这个芭比娃娃再买个妹妹?
如果不买,她马上就感到我说的幸福并不存在。如果买,这种娃娃所属的家族血统高贵,标价坑人,总是添丁置口,受不了。所以,没到30年的时候,我就停止了类似的唠叨。
在对待30年这件事上,我以为我闺女的态度是可取的。做对比,不能光是自己跟自己比,关键得看看周围。比起那些家里芭比娃娃无数的孩子,我闺女确实有理由沮丧。人家说,在一些国家,医疗教育免费,从摇篮到坟墓,政府全包了。人家说,在一些国家,经济发达,大量国土还保持原始状态。人家说,在一些国家,可以拿总统来开涮,官员就是人民群众养的狗,不听话就要挨揍,吓死也不敢对主人说“你们算个屁”。如果这种国家确实存在,我也确实有理由沮丧。
再有,提起30年前,很多人眼泪汪汪,纷纷说万幸赶上了好时代。我以为,如果回顾历史得出的结论仅仅停留在这种水平上,那我们对自己的要求就太低了。说句粗俗的话,来到新垫了土的猪圈,猪也会通过撒欢儿来表现自己的兴奋。鉴于我没有用猪骂人的恶习,它于我只代表一种动物,那么这个比喻还是可以忍受的。我感兴趣的是,好时代之前的坏时代是怎么造成的呢?那时候,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也是这批眼泪汪汪(那时是因为饥饿等等原因)的中国人。这么说,并不是要算旧账,而是想说明,如果好时代和坏时代出自同一只手,那就毫无必要感激涕零。
按照《国际歌》的说法,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没有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如果一定要感激,那就感激我们自己吧。虽然这是事实,也还得认真分析一下。30年来,我们创造幸福用了哪些原料呢?如果没有大量被污染的土地河流,如果没有大量被迫失去土地的农民,如果没有不断坍塌的煤矿,如果没有一入深似海的黑砖窑,如果没有前仆后继贪污腐化的官员,如果没有给民族的未来灌输三聚氰胺的毒奶粉,如果,没有这些一提起就让人寝食难安的不幸的事,我们确实可以好好庆祝一下。多难固然可以兴邦,只是成本,太高了。
有人说,我认识你们这种人,不就是挑刺儿发牢骚吗,这谁不会呀,有能耐干点儿正事儿吧。谁不会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挑刺儿发牢骚还真不是不正经的事儿。再举一个不恰当的例子,最后一个。最在意企业的可能是它的老板,老板对调皮捣蛋的员工、对损害企业利益的行为批评处罚,理所当然吧?我们是这个国家的主人,也就是这个国家的老板,除了败家子儿,哪个老板会任由自己的财产被糟蹋而不心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