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无论是银行家，还是监管层，都深刻认识到了改变中国金融业创新不足，对实体经济服务阙如之弊的迫切性
文＝本刊记者 潘虹秀
“这场起于次贷的危机，穿透了资本市场，也穿透了货币市场，正在破坏着信贷市场。它从投资银行到商业银行，从金融机构到工商企业，从金融领域一直到实体经济，从生产部门到消费部门，席卷全球。这场危机还在不断蔓延，它的危害确实超出了人们的想像。”马蔚华，招商银行行长，用史诗般的语言述描绘着这场降临在我们身边的经济危机。
美国五大投资银行一夜之间全部消失，破产的破产，被兼并的被兼并，仅存的硕果则变身为商业银行。过去由投资银行主导的华尔街模式已经彻底崩盘了，危机重创下的美国正在重构其金融体系。
“虚拟经济不能严重地脱离实体经济。”中国银行业监督管理委员会副主席王兆星在本届年会上指出。这也是大多数业内人士所得出的次贷危机的教训。
然而，“别人生病了，是不是我们也得吃药？别人生的病和我们生的病是不是一样的？”摩根大通中国区主席李小加的发问给人们提了醒。
犹如中国的工商企业改革一直在走中国特色的道路一样，中国的金融业也是如此。事实上它从来没有完全照搬美国模式，从来没有让投资银行主导过。目前在中国金融市场占主导的仍是商业银行，仍是间接融资为主。正因为此，中国工商银行董事长姜建清底气十足地宣告：“中国经济的基本面是好的，我们的金融体系是稳健的。”
然而，在庆幸的同时，我们不应忽视了问题的存在：中国的金融业不同于美国，不是创新过度，而是活力不足；换句话说，对实体经济的支撑作用还远不到位，尤其是对作为国民经济基础力量的广大中小企业和民营企业而言。
2008年，在金融危机全面袭来之前，就有相当数量的中小型制造企业因为借了民间高利贷而导致资金链断裂。“正规金融”发育的滞后甚至僵化在此暴露无遗。
“银行不改变，我们就去改变银行。”马云的振臂一呼触动了广大中小企业主的心中块垒，由此博得了阵阵掌声。
“救企业就是救自己。”马蔚华的低姿态让人们看到了银企关系发生转折的希望。
银行家们不再高高在上，俯视众生。他们更深刻地感受到了，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唇齿相依的关系。“危机面前，中国的银行家和企业家是站在一起的。金融和经济要携起手来，同舟共济，共克时艰。”姜建清与马蔚华，这两个中国最有影响力的银行家，尽管所领导的银行所处位势不同，思考方向却高度统一。据介绍，作为中国最大的国有商业银行，工商银行目前正在由行领导带队上门走访企业，了解企业的困难和对金融服务的需求。
王兆星则从监管层的角度为金融业的发展描绘了方向：“我们在坚定金融创新的同时，继续创新我们的金融监管，来促进金融创新更进一步的发展。”
事实上，最近数月，中国自上而下推动的金融创新措施，力度之大，形式之多，为历年少见。就在本届年会召开的数日前，12月3日，温家宝总理主持的国务院常务会议，部署出台了九条用金融促进经济发展的政策措施（简称金融九条）。其中一条要求银行提高对中小企业贷款的比重。这条政策很快就在具体实施细节上得到落实。两天后的12月5日，中国银监会发布指导意见，引导商业银行建立单独核算的小企业金融服务专营机构。这些专营机构将从事面向小企业的各类贷款、贸易融资、贴现、信用证等授信和融资业务。
此前，已有商业银行在创新性地展开对中小银行的融资服务。如招商银行除了给中小企业贷款以外，还通过各种债券、股权基金、私募基金等帮助企业设计多元化的融资渠道。更早些时候，浙江省已有数家主要服务中小企业的商业银行存在，且活得比较滋润。当有的银行顾及小企业的风险，还停留在惜贷的保守当中，商业嗅觉灵敏的中小银行已经在中小企业贷款市场中发现了潜在的巨大商机。
而早在11月5日，国务院常务会议出台了十条政策（简称国十条），指出银行可提供并购贷款业务。“金融九条”，再次重申这条金融创新政策。并购贷款在国外稀松平常，是很多银行的成熟产品，但在中国，一直是个禁区。在经济陷入低谷期间，企业的并购行为比往年有了增加趋势，此类贷款正好可以满足收购企业的资金需求。
在“金融九条”中，还被提倡的创新融资方式是股权投资基金和房地产信托投资基金。在此之前，股权投资基金由于资本市场的催生已经火爆过，企业主们已经认识到股权融资的好处，各地政府也正像当年积极“招商引资”一样引入股权投资者。其中一个表现就是政府引导基金的成立。官方背景的VC深圳创新投资已同全国十几个省市的政府引导基金合作成立了相关的创业投资基金，仅今年以来就投资了57个企业。2008年全国社保基金也向国内的PE们敞开了大门，本土PE弘毅、鼎晖已分别从社保基金获得20亿元人民币的投资。PE们将用他们的专业能力，不仅让资本跟实业得到富有效率的匹配，还将帮助企业提高运营效率，创造更多价值。
在这场金融危机中，投机性、需要快钱回报的VC和PE们正逐步被清理出去，剩下的将是更有耐心、更注重长期回报的投资者。“这次金融危机对既有规则的修正作用和下面要发生的事，实际上给我们做PE的创造了一个我认为是十年不遇的好机会。”弘毅投资总裁赵令欢说道。
中国金融体系的另一大补课是针对农村市场。今年5月份，发端于农村的小额贷款已在全国各省区全面展开试点工作。这些试点都得到了民间资本的热烈响应。
在“金融九条”中，还提到鼓励地方政府通过资本注入、风险补偿等多种方式增加对信用担保公司的支持；设立多层次中小企业贷款担保基金和担保机构；对符合条件的中小企业信用担保机构免征营业税。12月4日，中国工业和信息化部发布通知，要求各级中小企业管理部门支持引导中小企业信用担保机构加大对中小企业贷款担保服务力度。
以上无论哪一条金融新政最终都直指实体经济。不过，在上海复星集团董事长郭广昌看来，重要的是激发民间金融活力：“现在政府增加4万亿来刺激做基本建设，这是合理的。但是，做这个的同时应该启动民间消费、民间投资，应该鼓励民间企业家的创业精神，这是问题的根本。所以，我觉得在增加投资的同时，应该增加两条：恢复A股的融资功能；迅速地让我们民间的借贷阳光化、合法化。”
在中国新一轮的工业化和城镇化进程中，势必会产生针对和适应新兴市场力量的金融组织。随着种种制度和政策创新的到位，金融体系向民间资本的开放也将驶上快车道，使得民间金融家拥有更大的活动舞台。对于他们来说，这个最坏的年代，正是体制最宽松，创业和创新最活跃的开端。只需谨记，金融的虚拟经济要服务于实体经济，并谨记对泡沫和风险的预防。
也许30年后，人们会发现，中国金融业真正的大发展源于今天人们对这场经济危机的反思与救赎。2008年，中国金融迈入新时代的发轫之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