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亡羊补牢的美国政府现在能做的只有不断掏钱、不断注入流动性，施行一项接一项的救助计划，然其心境何尝不是两难
文 | 本刊记者 王春梅
这次不再是住房抵押贷款，而是信用卡贷款，商业贷款。
底特律这座汽车城在去年曾被《福布斯》列为将在2100年消失的城市，现在，它甚至等不到那个时候了：汽车业三巨头通用、福特、克莱斯勒目前的债券利息都高达20%左右。通用和福特汽车每月要消耗20-50亿美元现金，而目前的资金情况很难支撑其熬到明年1月份。在破产风险的压迫下，11月18日，三大汽车厂商开始向政府强烈要求250亿美元救助资金。
企业贷款违约率有多高，窟窿有多大，现在没人能给出一个准确数字，但坏账率上升，毋庸置疑地导致金融机构和实体经济同时陷入衰退、社会失业率蹿升，信用违约率大幅升高。可以想像，所有与民生相关的贷款，如学生贷款、消费贷款、信用卡贷款等违约率都将提高。此前一周，全美最大信用卡发行商之一的美国运通公司获美联储批准，转型为银行控股公司。整个美国信用卡市场上半年已损失820亿美元，预计还要损失550亿美元。
美国之前的7000亿美元救市资金曾被戏称为“创可贴”，在此形势下，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和财政部11月25日又共同宣布，将向苦苦挣扎在经济衰退中的美国民众追加总额达8000亿美元的信贷投入。前后相加，15000亿美元，能止住血吗？
得益于本世纪以来金融工程中最重要的三大创新——资产证券化、表外经营（SPV）、CDS（违约掉期）——美国的所有债务均可以被证券化，包括信用卡贷款、包括企业贷款。已经爆发的次贷危机只暴露了被证券化的住房贷款出现问题导致的连锁反应，其它行业呢？
中银国际首席经济学家曹远征最近指出，当债务全部被证券化、再被打包卖掉时，一旦债务违约出现，那么会不会成为另外一个次债危机爆发的源头？将各种优良差债券打个包，重新组装变成了CDO卖掉，再给CDO装个保险合约，变成CDS卖掉。很多人担心，这时候会是一个新的经济危机的源头出现，然后再把次贷危机的过程重演一遍。
这并非危言耸听。次贷危机中，CDS的最大消费者美国国际集团倒下了，第二大消费者瑞士银行也深受其害。当次贷危机的循环体系在不同的行业里被复制，谁又能保证，覆巢之下，多米诺骨牌不会同样在各个行业里连锁反应呢？
与此同时，当美国为了对付金融危机，调整会计准则，要求金融机构将表外经营，即所有附属机构的负债全部计入表内时，负债有2万亿美元、股本只有710亿美元、资本充足率只有1.5%的两房首先陷入了筹资困境。投资者闻风而动，本能地抛盘。在当时市场对价的会计准则下，资本金按照公允价值跟随股价一起下跌，甚至比股价缩水还快，减计不断加大，资本充足率很快冲破底限，倒闭无可避免。
虽然这种市场对价的会计制度在7月1日被叫停，但对企业真实资产的估计则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悲观预测-传言-评级机构降级-股价带动资本金快速下跌——花旗银行正在成为最新的例证：
它在全球有2万亿美元的表内资产，此外还有1.23万亿美元的表外资产，后者中包括6670亿美元的抵押贷款相关证券。政府救助计划中涵盖的约3060亿美元的国内资产只代表了该公司3万多亿美元资产（包括表外资产）的一小部分。如果调整会计准则，花旗集团2010年就得把一些表外资产移入表内，投资者担心如果这类资产被计入表内，可能会带来严重损失。于是，这个在世界上100多个国家营运、拥有7800亿美元存款以及全球2亿名顾客的金融巨人，目前的市值竟跌到只剩200亿美元左右。
“摩根大通的排名如此快速上升并不令人惊讶，因为它尚未面临是否能继续生存下去的传言。如果你是一家融资不存在问题的公司，这就是优势。”华尔街一位银行人士的评价一语中的。
“费解的金融产品、迟钝的监管者、神经质的投资者，这就是21世纪第一场金融危机所包含的全部内容。”哈佛大学一位教授如此描述。
亡羊补牢的美国政府现在能做的只有不断掏钱、不断注入流动性，施行一项接一项的救助计划，然其心境何尝不是两难。一方面，要尽量保证纳税人利益。2000亿美元购买两房79.9%的股权，正好可以免去承担债务（按照美国的法律规定，如果超过80%股权比例，就得承担债务）。但另一方面，“这样做其实对很多股东、债务人非常不客气，”曹远征认为，“政府的优先股意味着其偿还顺序在其他的股东和债务人之前，以此来保证纳税人资金的安全，但这样下去让所有的其他股东和债务人资金的安全都没法获得保证，大家说美国政府太强悍了，没人敢再投资这个市场了，这就是后来AIG根本没有人再去救的原因，美国政府只能自己不断地追加投资。”
这次对花旗的救助方案依然是发行优先股，每年支付8%的股息，高于之前获得贷款的其它数十家银行；并要求在未来3年，如果没有政府的准许，花旗向普遍股派发的股息不能超过每股0.01美元。如果没有其他人出手相救，政府需要出资多少才能填满花旗的窟窿，恐怕连潘迪特自己也说不清。
由于信贷市场互不信任，不愿将资金拆借，全美今年银行破产数已增至22家，业内人士预料此状况将继续维持一年半。若未来其它银行也希望能享受到政府支持，政府有足够的钱这么做吗？财政部目前几乎已耗尽了国会拨出的第一批3500亿美元金融救助资金。而这种支持措施，又能否让商业银行借力来真正缓解银行间货币市场的吃紧状况？同时，随着企业坏账率持续攀升，陷入困境的行业和企业越来越多，未来美国政府在援助以及资金数量的取舍上都将面临不小的挑战。
在花旗集团的网站上，潘迪特在一份25页的PPT文件的第17页写上了标题为“尽快减肥！”的详细裁员计划，在其宣布将裁掉的50000个职位中，有23000个已经实现。
实行裁员的何止花旗一家。在银行及经纪业，去年一年，全美已经裁撤大约16万个职位，现在实业企业的失业潮也已蜂拥而来。以汽车业为例，根据美国汽车研究中心的统计预测，如果三家巨头走向破产倒闭，那么仅在2009年的第一年,全美国就会有近300万人随之失业。在随后的三年里,还会有250万人失业。每十个美国人中，就有一个人的工作与汽车产业紧密相关。如此看来，奥巴马为拯救或创造250万个就业机会的两年刺激计划，也就太小巫见大巫了。
危机继续恶化时，巨额亏损是银行业无论如何也躲避不了的。全方位、业务广泛的花旗不过是首当其冲的一个，衰退危及各个领域、各个行业，接下来其它银行安能幸免？再去猜下一个是摩根大通、还是美国银行、亦或新进榜前三的纽约梅隆银行，都已意义不大。
重要的是，赶紧想想接下来怎么办，或许，早一步抱团取暖才更具现实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