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是繁荣的制造者,也是衰退的制造者。无论何时,规则是对它有利的,要想改变这些规则,非一日之功
[文]宁高宁
中粮集团董事长
7000亿救市方案通过,美国报纸说金融界在屏住呼吸看下一步发生什么。其实谁都知道7000亿是不够解决问题的,但7000亿的信号很明确,美国政府、国会不能容忍它的经济体系这样坏下去。它宁可背离坚守了多年而且引以为骄傲的自由市场原则。美国的救市行动在理论上已根本动摇了它的经济体系的根基,会对未来世界的发展带来深远的影响。
但更重要的是,对美国这个国家来讲,它还可以维持它所制定、主导的世界金融的规则,保持美国在这一规则下的超级有利的地位。这个地位使美元长期作为世界储备和支付货币,使美国的联邦储备局几乎成了全世界的中央银行。这使得美国作为一个国家,但却可以像一家公司一样用全球的资源来经营自己的业务,表面看起来它会造飞机,造电脑,但这些实体经济背后的支持是它从个人到公司到政府都有巨大的全球借贷资金使用,而且这些融资因为美元的地位和美国的货币政策使得它得来很容易,成本很低。
企业间竞争的规则很重要,国家间竞争的规则更重要,为了保持这个超级有利的规则,7000亿的救市就很有必要,几乎要把银行的坏资产全部国有化也可以容忍。而且这7000亿最终由谁来埋单还不甚清楚,但最终要由全世界,特别是持有美元资产的国家来一起埋单看来是不可避免的。因为这个过程中一定会有某种方式的货币也就是美元发行,美元流动性会增加,美元会贬值。如果再加上接下来可能会有的刺激经济、减息等方案,这7000亿最终很大部分会淹没在因货币政策的调整而带来的国家收益之中。
也有人提议说,中国应该把它持有的美国政府债券转成持有美国公司的股票,这样风险和收益才成比例,但谈何容易。最近一连串的金融机构之间重组合并都是美国公司,美国政府不会轻易地让外国人真正成了像GE、高盛这样公司的大股东。美国的开放是一回事,国家利益又是一回事,讲到国家利益,是很实际的。现有的金融规则和运行的方式与其说是秩序,不如说是利益分配的原则,看起来很公平,实际上很不公平,但你也怪罪不了谁,因为历史就是这样走过来的,这里没有玫瑰色的道德准则。
其实,美国的救市行动在国内也是一场利益分配的争执。如果让有大量次贷资产的公司都自己负责,先让它的股权价值损失,再让它的债权人损失,当然没有偿付能力又借了抵押贷款的借款人也损失,这样自己问题自己处理,市场的错误由市场纠正,这样在自由市场下是最公平的。可是不行,因为规则最终是由富人来制定的,他们一定会来维护现有的秩序、现有的规则。规则得以维持,地位和财富就得以维持。不过虽然华尔街的创造和监管的失当酿成了这样的大祸,美国也有不少好公司可以独善其身,而且这次危机成了他们发展的机会,这一点很值得做企业的人深思。
1929年-1933年经济大萧条之后,因为有了凯恩斯的理论,有了罗斯福的新政,有了政府的监管严密,也有了企业界经营理性的提升,主流观点都认为世界再发生经济大动荡的机会很小了,这些年来经济中出现的动荡也都是相对局部的,行业性的。可现在看来,人类的贪婪本性还是会在换了一种形式之下,通过专家引领的群体行为继续制造经济的动荡和循环。美国是繁荣的制造者,也是衰退的制造者。无论何时,规则是对它有利的,要想改变这些规则,非一日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