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李连杰成了一个专业慈善人士,他给中国的慈善带来了一些“创造性的游戏规则”,以商业、理性、制度来保证一个慈善计划的可持续性
本刊记者 雷晓宇
李连杰选择以一个最容易被争议的方式开始他的中国慈善之旅。他成立的是一个公募的、个人冠名的慈善基金。“他不出钱,还想出名”——要招致这样的指责简直太容易了,尽管李连杰似乎已经足够出名。
在“李连杰壹基金”申请注册的时候,李连杰个人拿出了200万元人民币作为启动资金。在此之后,壹基金的资金来源将是各路明星、大学生、企业家、崇拜者、白领、公务员、普通劳动者。所谓“壹”,就是每个人每个月发短信捐一块钱,“向有心灵心理创伤和疾患的青少年提供各种形式的帮助,向在各种灾难和突发事件中遭受创伤的人士提供尽可能的人道援助”。李连杰再没有大手笔的资金投入。
“比尔·盖茨拿出了多少个亿?他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强大的私募基金,是否能够完全改变它所针对的那些领域?它也是不断好转,但是没法彻底改变。如果人类社会这么简单,把国库的钱拿出来把问题全解决了算了,一万亿美元就解决了。”
但是事实的确没这么简单,李连杰的公益理想也不是这样的。“我是一个佛教徒。”他说,“当你创造了财富之后怎么去分配财富,并没有一个定律。”他从一开始就决定要注册一个公募、而不是非公募的慈善基金。
“我从来没说过要倾家荡产地帮助别人,而是说一个叫做李连杰的法律上的自然人,他想了一个Idea去筹钱。这个Idea尽可能简单,可以在不吃力的情况下,让每一个人都贡献一点点,加在一起就是蛮多的一个物质,也是这个国家里的人互相关爱的过程。”
从这个角度来说,李连杰的壹基金代表的不只是慈善家精神,更多的是志愿者精神。
和别的明星一样,李连杰在运用自己的影响力来做慈善。既然如此,他就一样会面对这样的怀疑:慈善是不是你保持知名度和公众影响力的方式之一?
李连杰不屑于讨论“做慈善是为了出名”这样的问题。事实上,他表示冠名为“李连杰壹基金”完全是无奈之举,非但他本人不愿意,而且注册起来比单单“壹基金”三个字要困难得多(这个过程长达一年半之久)。
目前,在中国要注册一个公募的慈善基金,除了以民政部门为登记注册单位之外,必须还要找到一个业务主管单位。“这个挂靠单位不好找,”一位慈善组织的工作人员说,“首先有这个资质的政府部门、半政府部门就不多,而且人家根本不知道你是谁,你是不是诚心要做慈善,凭什么让你挂靠?这样不但没什么好处,一旦出事还要承担责任。”
李连杰的公开合作单位是中国红十字会总会,冠名是对方一直坚持的。原因当然不外乎名人效应、筹款方便。除此之外,壹基金并没有法人资格,但把李连杰的名字放在前头,就把他的个人声誉和壹基金紧紧联系在一起了。最终冠名,等于李连杰把自己的社会公信力让渡了一部分出来,对于红十字会来说,这应该是一颗放心丸。
李连杰承认自己对于中国慈善事业的担忧:“中国的慈善不够公正、不够透明、不够清晰,钱是否真的到了那些有需要的人手上?这是很大的普遍的担忧。我捐的钱你们到底真的有没有用到那里,还是说在这个过程当中消耗掉了,还是说你们吃掉了贪污了请客了?这也牵涉到你有没有回馈给受助人资讯。之前你告诉我你的目标,之后你还得告诉我结果是什么,我明年才有机会继续认同你的理念。”
李连杰在中国香港和美国都有自己的慈善基金,他走遍世界,考察过各个国家的慈善生态。最后,当他回到中国内地的时候,他为中国内地的慈善带来了一些“创造性的游戏规则”:互助性、监督性和半政府部门公开合作、每季度公布财政状况、注重法律咨询和市场调查、丰富的筹款渠道和营销手段。
考虑到李连杰是一个有着复杂奋斗经历的电影明星,这样理性的商业思维显得难能可贵。这是他和大多数慈善明星不同的地方:不是虎头蛇尾、心血来潮,而是要以商业、理性、制度来保证一个慈善计划的可持续性。
在李连杰身上,西方的理性主义和东方式的生存智慧有一种微妙的融合。他既谈无形资产,也说普渡众生;他是虔诚的佛教徒,却始终坚持在家修行。最终,他从佛教中汲取的可能是一种处世哲学、一种有效的心理调节方式;他是一个演员,身上却没有不经节制的浪漫主义。
如果你把他看作一个富于创造力的艺术家,那么《霍元甲》里苦口婆心的教诲难免稍嫌笨拙。但如果当成“心灵鸡汤”或者“读者文摘”来看,可能顺眼得多。这是一个习武之人、一个行善之人,在完成原始积累,获得了丰富的人生经验之后,他开始做慈善,想要把自己的“心灵鸡汤”和人分享。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