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股民强求研究员不讲理性,犹如逼良为娼
作为一名券商行业里的研究员,我得承认,面对着这轮热火朝天的大牛市,心情颇为失落,那是相当的矛盾!倒不是说没赚钱,就是自尊心大受打击。中小股民的热情高达万丈,把多数个股的股价推到了“高处不胜寒”的地步。若要发自内心地继续看好这些个股,需要同时具备以下两大素质:科幻小说家的想象力、盲目的乐观主义精神。或者,更干脆,主动向中小股民看齐,以一招“无知者无畏”乱拳打死老师傅,不需要理由与理性了。
近期,不论是机构客户,还是亲戚朋友,打电话来让我推荐个股,我都回绝了。前者还好说,他们心里本来就跟明镜似的;后者估计心里暗暗骂开了,觉得我太能装了,有钱只想着自己赚。倘若推荐了相对安全点的股票,比如说绩优股、蓝筹股,往往又跑不赢大盘,下场还是招人骂。不敢推荐垃圾股,因为把握极小、风险很大,坑谁也不能坑亲戚朋友啊。左右为难。
奇怪的是,尽管中小股民喜欢打电话跟我们打探消息、请教股票,但他们的水平似乎比专业人士还高,说起股票来,头头是道。他们搞“研究工作”的两大法宝就是:1.奥运会之前,国家不会让股市跌;2.这只股票或基金的绝对价格低(比方说,还不到20元或只有1元出头),所以肯定会涨。作为一位股龄10年、券商从业经验7年的人士,我只能说他们的投资信仰错了。然而,残酷的现实打了我几大巴掌,股市确实是在疯涨个不停,绝对价格低的个股确实涨得极好,新发行的基金就是比老基金畅销10倍、100倍。最近这段时间,我出差成都,见了60多位基金及券商的同行,发现多数业已被散户洗脑了,认同以下两大观点:1.牛市不言顶,捞钱趁现在,反正就是赌,总比熊市时下注靠谱;2.中国人炒股的还少(只有1亿股民,其中4000万为活跃股民),会有更多的傻钱蜂拥入市,不愁没人接下一棒。
得承认,这两大观点颇有道理,想不出有力的反驳。然而,倘若认同这两大观点(牛市利于赌、傻钱多),研究员的身份认同就消失了,即:你没什么价值了,要你有什么用?反正都只是五颜六色的筹码,值得你研究么?要跟踪热点、炒作概念,你还不如转行当股评家去。市场太火了,火到用各种教科书上的估值方法,已经很难发掘出有潜力暴涨的个股。为了出名,为了得利,为了江湖地位,研究员们又很难不去推荐这样的个股。怎么办?只好打听各种小道消息,找各种沾一点点边的题材,造谣、怂恿、暗示上市公司进行各种资本运作(并购、增发、参股券商等等)。
在牛市中做一个坚持绝对估值的人极难,我们单位又恰恰采用了类似绝对估值的体系(不考虑与大盘涨跌幅的比较)。此时,做研究员就比较难了,压力大。而相对估值则是一个较为虚幻的概念。比如,同一行业的股票,A股30倍PE(市盈率),B股50倍PE,此时你可以说A股太便宜了。过得几天,A股涨到60倍PE,整个A股市场涨到55倍PE,你又可以说B股太便宜了。——研究员永远都有股票可以推荐。当然,这样你追我赶,哪有尽头啊?就是一种自欺欺人的数字游戏而已。
在中国,甚至在全球,券商研究员都倾向于唱多,倾向于把上市公司往好的方面说。这主要是因为券商是卖方,是投行,是股票交易的经纪商。只有市场走牛,券商才可能有利益最大化;上市公司通常是券商的客户,不能得罪。然而,在目前这样的牛市中,股价普遍不便宜,研究员难道只能昧着良心叫好?如果半年、一年后A股走熊,大调整或大跌半年、一年,人们回头再看目前的研究报告,会有何评论?
作为研究员,我不爱理会普通百姓,因为他们中的一些人没多少专业知识,只因为拥有了股票才关心这只股票,屁股决定脑袋,根本就容不得别人说这只股票的坏话,不理性,也不讲理,有点网络暴民的样子。他们看到研究员唱空某只股票,就在网上说你是帮助庄家打压股价,说你是黑嘴。在网络时代,目前研究报告的传播范围太广了,普通百姓也能看到,而且多半只能看到摘要,看不到或懒得看全文——这样更惨,因为会断章取义。
我也不赞成投资者完全根据研究员的报告来操作股票。二级市场风云变幻,不是研究员所能把握、预测的,股价走势可能不讲理。就如一文不值的招行认沽权证会涨到3-4元/份一样。所有的研究员都能计算出它不值一分钱,但在市场上它又经常暴涨。你能说研究员错了么?现实中,有些股民强求研究员不讲理性,犹如逼良为娼。我的同行们,有一半左右似乎是顶不住压力了。敢于谨慎看待当前股价的人,反而多半是比较有良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