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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7000元起家十几年发展到20多亿资产，赵永亮认为自己财富的积累与乐善好施紧密相关，“伦理道德创造财富”
文/本刊记者 刘建强
寒风中，10个大帐篷里热气腾腾，1000多农牧民在同时进餐。帐篷外，还有5000多人在等待。那一天，吃掉了380只羊，5000多个馒头。之后的两天里，这些免费的就餐者还可以看到各种文艺节目。
2006年3月1日（农历二月二“龙抬头”），内蒙古东达蒙古王集团举办了这次“企民同乐”大型灯火集会，参加活动的农牧民对他们即将迁入的“东达扶贫新村”有了更多的了解，同时，有7家企业与东达新村签定了1.75亿元的合作开发项目协议。5年后，这块半沙化的4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将建立起容纳3万人的新型工业小镇。它被东达集团董事长赵永亮称为“西部第一村”。
在中央提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之前，赵永亮已经有了先行的实践。8年来，从单纯的救助到使农牧业产业化，东达集团带动当地12万农牧民走上致富之路。赵认为，自己财富的积累与乐善好施紧密相关，“伦理道德创造财富”，而且，他相信自己使农牧业产业化的努力为建设新农村提供了切实可行的思路。赵永亮躺在床上输着液接受《中国企业家》的采访，自称患有肝炎、胆囊炎、扁桃腺炎、颈椎增生、脑血管供血不足等多种疾病，最大的享受在于行善招致群众爱戴，“虚荣心”得到满足。
新村
内蒙古达拉特旗盐店乡有一大片无人居住的平地，2005年，这里出现了28座新砖房，这是东达集团“扶贫新村”的奠基之作。按照赵永亮的构想，2006年底，新村将从附近迁入2000户居民，5年后，这里将成为一个3万人的小城镇，从而彻底改变这些居民“春天种了一坡，秋天割了一车，最后打下一笸箩，煮了一锅，吃了一顿，剩得不多”（与牛根生一样，赵善于顺口溜式的总结）的生存状况。
采访中，赵永亮一直强调，“建设新农村并不是说我盖好房子把你养起来，而是通过产业带动，你用自己的辛勤劳动改变生活。”其中，找到适于农民的产业模式是关键。由于年轻力壮者都出外打工，将要迁居的农民大多老弱病残，赵永亮为第一批迁入者择定了劳动强度不大的獭兔养殖业。每户农民将得到50平方米的住房和150平方米的兔舍以及4分地的塑料大棚。赵说，按每户两个劳力计算，春天饲养80只种兔，到秋天就可以繁殖到2000只，技术已经过关，农户需要付出的只是责任心。每只兔子（达到5斤以上）成本20元，东达集团按50元收购，每户年净利润至少可达4.5万元。此外，塑料大棚种植无公害蔬菜，每户自用一分地，其余即可出口。人与兔的粪尿可制成沼气点灯做饭，而沼渣又可以饲养蚯蚓形成有机肥进入大棚。2008年，獭兔养殖数量将达400万只，可以养活至少40个皮毛加工厂。之后，陆续迁入的居民将要从事的还有奶山羊养殖、粮食加工、汽车修配、特色餐饮等行业。
同时，东达集团将与内蒙古大学合作办学，在当地建立分院，以解决当地学生的入学与培训；与大医院合作，在当地建立医疗点，东达集团在原有每人每年60元医疗统筹的基础上再补贴20元，以解决农民因无钱看病导致的“二次返贫”。
目前，迁入的居民每户需费用7.5万元，其中，东达集团无偿捐助3万元，由东达担保农民以房屋作抵押贷款3万元，政府的生态基金提供1.5万元。
“东达新村”目前的28座新房在那块土地上显得孤单，第一批500只种兔也难让人想像出日后400万只的繁荣景象。而8年前，看着那些沙区常见的叫“沙柳”的灌木，当地人也没想到赵永亮能让它变成“摇钱树”。
1998年，东达集团收购了因环保不达标倒闭多年的国有企业达旗造纸厂。按照赵永亮的说法，那次收购是为当地政府分忧。在为造纸厂找出路的过程中，赵永亮找到了当地常见的沙柳。该种植物3-4年即需平茬一次，否则将会枯死。以往，平茬得到的沙柳被当作柴薪，甚至当地人盼着沙柳枯死，这样可以挣到国家为复种支付的人工费。经过试验，以沙柳为原料造纸成功。造纸使用达拉特电厂过去强排入黄河的冷凝水，用水量也大为减少，而且可以反复使用。同时，排出的废水含铵，有板结土地的能力，可用来浇灌沙柳，绿化沙漠。剩余的沙柳则可用作绒山羊的饲料。
造纸厂目前年生产10万吨高级包装纸，赵永亮说，去年当地种沙柳的人超过了种玉米的。赵的做法得到了鼓吹沙草产业理论的钱学森的鼓励。由此，赵在6年前即提出“生态建设不以绿色为句号”，只有发展可以循环的经济模式才能治标兼治本。赵以他惯有的方式总结道：五十年代风吹草低见牛羊，六十年代乱垦乱伐乱开荒，七十年代沙进人退无躲藏，八十年代人沙对峙互不让，九十年代人进沙退变模样，2000年开始在产业链上作文章。
先积德后挣钱
东达新村投资总计近10亿元，由东达、当地政府和合作伙伴共同出资。东达集团一期已投入6000万元。赵永亮说，企业家谈建设新农村就要实打实地掏腰包，否则都是空话。而赵对新村的投入并非没有回报。比如，收购兔子后，皮毛经过简单加工可卖到70元，加上兔肉及其脏器，利润在50元上下。而且，当地的劳动力也较国内其他地方便宜。过几年，外面打工的人将被吸引回来，他们等于在外面培训了几年。“目前拿出钱是负担，5年以后将变成巨大的生产力。所以，做企业与下棋一样，下得好的能看出很多步。老百姓总会把你的钱补回来。”
当年奶牛1万多元一头的时候，为发展乳业，赵永亮贷款为当地农民购买了1万头，现在奶牛降到每头几千元，其中损失由赵来补。为了还贷，赵于3年前以1500万元卖掉了三个煤矿，现在它们价值6个亿。“我是损失了几个亿，但是我得到的无形资产（名声）10个亿也买不回来。”今年3月1日灯火集会后，赵在呼和浩特投资10个亿的地产项目一天卖出300多套，赵认为这是善报，自己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先积德后挣钱”，赵说自己从开始创业就奉行这一原则，“没有道德的人留不住钱财。”
1988年，已经是伊克昭盟羊绒衫厂（鄂尔多斯羊绒集团前身）副厂长的30岁的赵永亮回乡为奶奶出殡。时近春节，找不到鼓匠班子，赵用汽车拉来一套音响准备播放哀乐。但是他忘了村里没有电。不得已，他将客货车上的录音机拆下安到棺材上。跪在奶奶灵前，赵永亮心情复杂。1990年，赵辞去副厂长到西安一家绒毛公司打工，第二年，他用挣得的3万元奖金联合政府为村里通了电。后来的一个清明节，他去给奶奶上坟，看见队长带着两个村民早早在坟地等自己，带着一箱鸡蛋、两只猪蹄和十几只鸡。赵的眼泪掉下来。当他返程的时候，看到一群孩子哭着回家，因为交不起几十块钱的学费。赵再次落泪，用车逐次把他们拉回学校，承诺负担学校所有孩子的学费。次年，赵拿出7万元建了一所小学，接着又建了第二所。
每年年关，赵永亮都要回到村里慰问生活困难的村民。2006年春节，在发放慰问金的时候，他得知一个叫吴久女的女村民因为先天性心脏病生命垂危，她的儿子即将高考，一家人开会决定吴久女放弃治疗把有限的钱作为儿子上大学的学费。赵当即表示过完年后带她去做手术。鄂尔多斯市的医院要价9万元并且不能保证手术成功，赵又用自己的车将吴送到呼和浩特。吴目前状况良好。在医院，赵永亮了解到内蒙古有很多先天性心脏病患者因为无钱治疗早早死去，而这种病是可以治愈的。他与医院达成协议，东达蒙古王出资建立专项基金，为内蒙古贫困地区的先天性心脏病患者提供手术费用的70%，医院负担10%，余者患者自筹。同时，该院在东达新村成立医疗点，为村民提供及时的医疗。
赵永亮的两个儿子都在国外上大学。赵说，自己行善事为他们积了德，给他们留下了无形资产。赵从两个儿子七八岁时起就带他们一起去扶贫。有一次过年，赵来到自己的一个同学家。家里正在用米汤“糨炕”（因无席子，用米汤刷炕使之光滑），味道难闻，两个儿子都用手捂住鼻子。该村民因为无钱，娶了一个傻媳妇，生下两个有智力缺陷的孩子。当时，他正在圈里给羊接羔，满手是血。回到屋里，看到赵永亮带来的慰问金和物品，他拉住赵的手放声大哭。两个儿子吓得把捂鼻子的手刷地放下来。
回到车上，赵永亮发现两个人都不说话。赵很奇怪。小儿子说：爸爸你太伟大了，我和哥哥决定从现在开始省钱做好事。“为什么伟大？”“那么脏的手你能握那么大一气。”
赵永亮说自己为儿子们树立了榜样，同时，村民们也受到感染。当年通电的时候要挖坑，村民们把地界划分得清清楚楚，谁也不愿意多出一点力。队长骂他们混蛋：人家赵永亮拿出那么多钱，你们为这么点儿事计较，丢人不丢人？现在，斤斤计较的风气得到改变。赵还在村里提倡孝道，东达扶贫新村不欢迎不赡养老人的人。
赵说自己从7000元起家十几年发展到20多亿资产，与“积德”有很大关系。“老天爷有眼睛。”
享受“虚荣”
赵永亮认为，中国企业家必须有政治家的素质，心里必须装着老百姓和政府。说得低一点，“不讲迷信还要讲良心。我们富得在流油，老百姓还在流泪，我们十年前就是万元户，老百姓还穿着烂棉裤。先做人后做事，先积德再挣钱，伦理道德创造大财富。”
赵对那些只会挣钱的企业家表示不屑。“将来写生平都不好写。写‘这个人很伟大，一辈子存了很多钱’？”因为感冒，赵一边输液一边接受我们的采访，而在输液之前，他还自己在胸口拔了火罐。赵说自己疾病很多，“烟不让抽酒不让喝，肉也不能多吃，有啥享受？就享受虚荣心——到哪儿朋友弟兄姊妹都把你当成毛主席一样，活到这个份儿上就行了。”
赵永亮把在建的新村看得极重：“这件事做成了，是我一生中价值的最大体现。”他希望自己的经验得到推广，担心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流于形式。
按照规划，新村将于5年后建成。赵说自己届时将把企业交给儿子，搬到新村去住。“看着老百姓富裕起来，有成就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