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格的磁场远比外在的排场更强大有力,富贵中人多不大理会
文/刘建强
一次圆桌会议,与某高官秘书同坐于该高官身侧数米外。由于种种不可抗因素,年轻的秘书头枕着发言的波涛,睡梦中尚未露出甜蜜的微笑。高官硕大透明的茶杯空了,举了两次又放下。天可怜见,年轻秘书混沌中天眼开张,正好看见茶杯第三次升往空中。他的身体猛然跃起,心有余力不足,颓然跪倒在地。
下属在权势面前的诚惶诚恐让观者不快,达官贵人们对下属的恶形恶色令人心寒。我们的企业家们大多出身江湖,但是作派却喜欢庙堂化,习惯于手下前呼后拥、战战兢兢。经常在一些企业家阔大的办公栖息场所看见修身治国的格言警句,他们的言行表明,名言之所以需要悬挂,是因为它们的确难以企及。
人格的磁场远比外在的排场强大有力,富贵中人多不大理会。北宋时候,田登任应天知府。元宵节将至,下属就群众集会、放灯事宜呈请批示。田老爷看见“灯”字心里不爽,提笔沉吟半晌,写下“依例放火三日”的千古绝句。
自我造神者往往速朽,而很多时候,与那位年轻秘书一样,群众对造神的热情超出了我们的想像。某位贵人死了,要给他写传,出现了困难:贵人年轻时候曾以杀猪为业,写出来不大好看。这时候,该时代的文豪说:“这么写嘛:某少尝操刀以割,示有宰天下之志。”一代伟人横空出世。
佞于上者必骄于下。那些为造神运动付出青春的血汗与眼泪者一旦登上高位,多年媳妇熬成婆,他们的排场想必有过之而无不及。
也有不吃这套的。还是北宋时候,有位叫徐申的知州,他管辖的地面上出了大盗,押运货物被偷的官员申请缉拿。状子递了几次没有动静,该官员心下恍然,大概是“申”字犯了忌讳。他头也不梳脸也不洗来到徐大人的公堂上,说出如下一段绕口令:某累申被贼,而不依申行遣,当申提刑,申转运,申廉访,申帅司,申省部,申御史台,申朝廷,身死即休也。徐申给自己吹的大气球迅速萎缩,弄了个灰头土脸,偷鸡不成,蚀了好几吨米,顿生“宰天下之志”。绕口令表演者的行为不大符合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我们的习惯是腹诽。腹诽的作用相当于目前市面上流行的“巫毒娃娃”。若非恨之入骨,谁会轻易给你买个巫毒娃娃呢?多贵呀。
某位贵人(这种人我就是喜欢)养了只猫,越看越是神奇,无奈才情有限,只得以“虎猫”名之。有人来访,说:“老虎确实凶猛,但是比龙还是差了许多,不如叫‘龙猫’。”贵人很高兴。“龙比虎有气势,”又一位客人说,“但是龙要飞起来得有云,‘云猫’方显风采。”“云猫”叫了没几天,又有人说了:“云能蔽天,不能敌风,‘风猫’更强。”“大风虽然厉害,挡之一墙足矣。”贵人抱着这只改名为“墙猫”的动物,精神有些恍惚。
“墙倒是坚固,”一位更聪明的客人说,“但是一只小小的老鼠就能洞穿,依愚见,应该叫‘鼠猫’。”话音刚落,该人士已经化作一阵人来风,不见了踪影。贵人隐约觉得不妥,高贵的额头出现数道皱纹。
做了些大事的人往往自命不凡,在心里给自己供了牌位,影响所及,弄得四下里鸡犬不宁乌烟瘴气。风物长宜放眼量,说得糙一点儿,您把自个儿当根葱,谁真拿您炝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