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对于独身主义者约翰·布朗来说，石油就是他的青春源泉。2008年底，60岁的布朗勋爵退休后，BP将如何“超越石油”？
文/唐半
年龄是一个人的大敌，但英国三位最有权势的人物面对年老却各有各的精彩：2003年，50岁的英国首相布莱尔和夫人与清华大学生座谈时唱起了Beatles的老歌《当我64岁的时候》；2006年，65岁的汇丰集团主席庞约翰退休后接管沃达丰；在2008年60岁的约翰·布朗从英国石油谢幕前，他将有机会成为世界石油之王吗？
世界石油界不乏大亨、赌徒、有争议之辈，但像布朗勋爵这样具有献身精神的英国绅士，几乎算是稀有动物。从18岁加入BP，他已经在这儿干了40年，至今未婚。他说过，“当你没有一个真正的家庭的时候，你就得找一个替代品（石油）。”他带领BP收购阿莫科，进军俄罗斯，成为仅次于埃克森-美孚的世界第二大石油集团。他关注环保，公开支持限制温室气体排放，改变了整个行业的公众形象……
尽管英国石油的缩写仍为BP，但含义已变成了“超越石油时代”（Beyond Petroleum）——也有环保分子说，这是涂脂抹粉。而作为BP帝国缔造者，布朗还是像典型的英国人对赞扬感到难为情。“称我是有远见卓识之士，让我非常不安。真的很不安。”
如果2008年约翰·布朗不去从政（他本身是英国上议院议员），不来北京观看奥运会，也仍将在诸多显赫的头衔中保留清华经管学院国际顾问委员会主席的身份（前任是高盛前CEO、现美国财长亨利·鲍尔森）。倘若中石油、中石化、中海油邀请他作名誉顾问，他也许会欣然前往；布朗勋爵对六铺炕中街6号、惠新东街6号、东直门外小街6号（中国三大石油公司总部）非常熟悉，时常到此拜访高层领导，探讨合作可能。
石油世界的游戏
身材瘦削，个头不高，脸露微笑，约翰·布朗在巨人林立的石油界形象独特。他可以一边与人谈论水晶酒杯或者当代艺术的收藏，一边商讨公司最新的油藏发现，或者修建下一个管道通气工程。他用7年时间把中等规模的BP打造成世界第二，他还可能因为在过去十年发动改变了整个石油业的合并浪潮而被人铭记。
搞石油这行的常常让人觉得他们从小是在西部油井长大的，约翰·布朗却不然，剑桥毕业、英伦腔的他给人一副优雅学究的印象。布朗在物理方面颇有天赋，也曾考虑到研究所或科学院工作。最终，他踏上了父亲（为BP海外机构负责社区关系）的路，1966年大学毕业后18岁就进BP——他熟悉这个公司就像自己的家。从基层一步步做起，布朗先后在德黑兰、阿拉斯加、纽约、旧金山等地历练石油勘探与开发等。80年代，他担任BP财务总监，并于1995正式成为CEO。
当时，英国石油的股票价值低于80年代，销售收入只有507亿美元，列全球500强第31位，主要资产——北海和阿拉斯加的石油储量日近枯竭。布朗通过大胆并购、灵活管理和圆滑公关，使BP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2004年总收入2326亿美元，一举赶超多年竞争对手，跃居500强第二位。“我们的历史同埃克森大不一样，”布朗吸了一口温斯顿·丘吉尔爱抽的古巴雪茄，“我们从平凡中走来，知道失败的滋味。”
BP英国式的保守渐少，变得更富大胆进取精神。一位分析师说，“布朗当CEO后，BP开展了风险较高的前沿性勘探。这个家伙有远见，不论是全球变暖、公司合并，还是俄罗斯的商机，总能在还没有出现竞争之前预见到。”布朗的密友、汇丰投资银行家约翰·斯图辛斯基说，“布朗奉献给BP的并不是偏执，而是精神、感情和智慧上的完全投入……他是一个世界主义者，一个想让BP在竞争中胜出的世俗商业领袖。”
1998 年，BP以560亿美元收购阿莫科。几个月后，埃克森吞并美孚。布朗不甘落后。第二年，他斥资320 亿美元买下阿科石油。之后BP并购德国维巴、美国Unimar，荷兰Lukarco等，成为全球第二大石油公司。2003年初，BP率先大手笔拥有俄罗斯秋明石油50％的股份。BP在墨西哥湾和安哥拉的海上石油项目也位居全球最高产的油田之列。
布朗有一半时间花在路上，多数是在美国。他被誉为美国本土之外“最具影响力的商业领袖”。1998年，布朗被英国女王封为爵士，并于2001年加封终生爵位。布朗勋爵至今未婚，独身主义者是他自愿选择的生活方式。他不同意别人说他是工作狂。他热爱石油，每天走进办公室他都很兴奋，但工作和生活要平衡，他喜欢读书、听音乐、绘画和收藏艺术品，也喜欢旅游、交友。
然而，BP才是他的生命所系。布朗勋爵专心争夺世界头号石油公司的地位。“游戏已经开始，”布朗模仿英国另一位独身的福尔摩斯侦探的口吻说，“游戏将永远进行下去。”
“超越石油”
《财富》称，能源行业的怪事之一就是没有一个像比尔·盖茨或杰克·韦尔奇的领袖。而这个行业需要有人在社会公共方面发挥领导作用。石油业十年来劣迹斑斑，大多数矛头指向埃克森-美孚及其“国王”李·雷蒙德，而布朗却乐得享受“绿色”石油商的美称。
是的，不应该把公关技巧当作CEO的重要原则，但石油业特殊。雷蒙德是一些有影响的组织的成员，如三边委员会、美国商业圆桌会议，但他顽固反对《京都议定书》，咒骂那些批评石油巨头的人，还“威逼”发展中国家不要参加有关国际条约，否则埃克森-美孚不投资，就完全弄错了方向。他因此成了众矢之的，一个环保组织甚至在网站上“通缉”他，罪名是“对地球有罪”；由于原油泄漏和二氧化碳排放，埃克森在欧洲受抵制，而同样的问题，却没人拿BP当攻击目标。
1997年，国际上激烈辩论气候是否变暖以及是否属于人为时，约翰·布朗第一个承认二氧化碳排放与之有关，被业内斥为“叛徒”。后来，这样的批评却令布朗得意不已。BP推出“超越石油”的系列广告，打着“石油代替品”的旗帜，布朗也有本钱在石油业摆出超然的姿态（绿色和平组织曾授予他“地球日奥斯卡环保分子最佳印象奖”）。
企业讲社会责任不仅是投入，更为了可持续发展。BP减少温室气体排放的同时提高了能源使用率，BP是世界三大太阳能电池生产商之一；计划未来10年在风能、太阳能、氢能等项目上最高投入80亿美元，替代能源新业务预计每年能带来60亿美元的潜在销售额。此外，布朗还试图改变整个行业的公众立场，“每当出现新的管制条例，我们都说行业的末日到了。石油业在这方面的记录非常糟糕。”
布朗信誓旦旦地说，BP不一定成为最大，但要成为最好的，给股东长期回报，对政府、社会和市民有责任感。“这是BP的哲学。”但能把埃克森-美孚甩在身后，确实让BP暗自窃喜。多年来，布朗就不同于雷蒙德，BP也不同于埃克森。人们将埃克森的达拉斯总部称为“神庙”，雷蒙德的办公室挂着一幅绘有猛虎的油画。BP总部位于伦敦圣詹姆斯广场1号，离唐宁街10号不远；布朗的飞机舱就像大学图书馆。私下里，BP人愿意谈论埃克森，钦佩其组织和盈利能力，但一致认定美国巨人的黄金岁月已经所剩无几。
不过，BP也遭受质疑。BP参与修建了从里海经格鲁吉亚到土耳其地中海港口杰伊汉的管道，环保人士警告说，这可能给高加索地区造成损害。油价从每桶60美元狂飙到75美元，今年6月，布朗勋爵仍说5年内将跌至40美元。8月，BP宣布北美最大的油田普拉德霍湾停产，也有操纵原油市场之嫌。君不见，油价高企，石油商得利。
“中国牌”
2005年11月，布朗勋爵在BP总部等待着中国领导人的来访，以及同发改委主任马凯、商务部部长薄熙来、中石化董事长陈同海等会晤，主要目的对BP与中石化一系列总金额超过100亿美元的合同进行再次商议——这就是后来传出的BP有望以140亿美元入股中石化（占四分之一股份），成立像BP秋明石油一样的合资公司。
布朗勋爵大胆心细，探寻艰难的未知领域。据分析，BP一旦与中石化达成大交易，战略意义重大，它将打入全球最重要的增长市场，进入中国的炼油和成品油销售行业，从而与埃克森-美孚并驾齐驱。但双方都对此消息予以否认。
虽然“东游记”没完全修成正果，但经过10年的守候和耕耘，BP成了中国能源行业领先的外资投资商、最大的海上天然气生产企业、第一家液化天然气项目（LNG）中惟一外方合作伙伴以及最大的液化石油气（LPG）进口和营销企业。截止到2005年底，BP在华投资共超过40亿美元。BP曾买入中石油和中石化大批股票，但2004年已悉数抛出——布朗勋爵也很熟悉中石油的红马甲和中石化的蓝马甲。
在BP的战略布局中，美国的产量只占其三分之一，中国和俄罗斯则是未来增长之所在。2003年10月，清华经管学院顾问委员会主席布朗勋爵在清华作了《未来10年及以后能源所面临的挑战和机遇》的演讲，专门提到：从1985年到2015年的三十年，中国的能源消耗量将会增加170％；机会空前。2004年11月，在BP周旋下，中-俄-韩管道项目计划酝酿出台，总投资约180亿美元。但和“中国版BP秋明”一样，存在很多变数。
布朗勋爵表示：“我看见了中国广阔的市场发展潜力，虽然我们是在华投资最大的英国公司，但是还有待扩展在华业务。”心情如此迫切，2005年2月，他在伦敦的七大工业国会议上说，他希望未来BP的CEO能由中国人或印度人担任！并招募更多的印度人和中国人担当BP世界其它分公司的高级经理。
2005年11月，布朗勋爵在清华三句不离本行地说，“八年前我第一次在清华演讲，从那以后发生了很多变化……没有必要担心中国会扰乱世界市场的供求平衡，增长绝对不是一个零和游戏。中国的发展不是威胁，而是世界经济中最有活力、最积极的力量之一。我们发现合作的巨大潜力，比如说在贸易方面，比如说确保基础设施把能源按时地供应到中国，比如说合作加强能源效率，以及开发下一代的能源，逐步‘超越石油’……”
接班人
按照惯例，BP人退休的年限是60岁。布朗勋爵将在2008年2月到期。但功勋卓著且精力充沛的领袖多有例外，许多股东、分析师也纷纷表示希望他能留任。不过，之前有关继任的话题只能在BP肃静得像图书馆一样的办公室里私下谈论，因为布朗仍然是公司绝对的公众形象，在宿敌李·雷蒙德今年退休之后更是如此。
尽管布朗勋爵并没有休息之意，但从BP退休已成定局，而且要小心晚节不保。2002 年，BP产量让投资者大失所望，股价下跌了近10％，《金融时报》的标题是“布朗勋爵风光不再，好运全无”。在退休倒计之时，他似乎再度风光不再。2006年第二季度，BP们都随高油价利润大涨，但BP的产量却连续四个季度出现下降（401万桶/天，同比下降2.5％）。公司归咎于一些国家的石油民粹主义（如委内瑞拉）及出售大量资产。
今年7月，结局突然提前到来：在BP董事长彼得·萨瑟兰的要求下，布朗勋爵宣布了离职时间，任期将延长至2008年底。接班人候选包括负责上游业务的托尼·海沃德，全球精炼部门的约翰·曼佐尼，全球营销和技术部门的伊恩·康恩。布朗说，“2008年底的时候，即便请我留下我也不会留下。这点我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言之决绝。
一家行业领头公司掌舵人的离去往往意味着一个时代的终结。67岁的雷蒙德从埃克森-美孚功成身退，被比作像乔丹离开芝加哥公牛队。把一生献给了石油的布朗勋爵呢？他告别石油后的下一个青春源泉是什么？
世界五大石油公司CEO动向
公司 CEO 动向
埃克森-美孚 雷克斯·蒂勒森 李·雷蒙德2006年1月退休
BP 约翰·布朗 董事长为彼得·萨瑟兰
皇家荷兰/壳牌 杰伦·范德维尔 诺基亚前CEO约玛·奥利拉任非执行董事长
雪佛龙 戴夫·奥莱利 2005年在优尼科收购战中打败了中海油
道达尔 蒂埃里·德马雷 法国最大企业集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