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的个人勤奋就能解决企业健康发展的问题吗?”陈早春的解决之道是去休闲度假,后来他把休闲度假变成了自己的一门生意
文/本刊记者 雷晓宇
陈早春是个极度自信的人。他深深地靠在皮质沙发里,指着对面仿古书架上的《莎士比亚全集》和《资治通鉴》,说:“我基本上没法把一本书看完,我更愿意相信我自己。”他还说,哪天公司破产了就去打工,两百万年薪肯定没问题。要再早些年,这位复旦大学经济系毕业生甚至曾经觉得,“李嘉诚也不过如此。”
在2006年《福布斯》排行中,35岁的陈早春和他的前沿控股集团排在111位,财富22亿元人民币。他的办公地点是一栋白色三层小洋房,坐落在上海华山路,是宋庆龄的生前办公地。现在,他身后的壁炉就是宋庆龄曾经用过的。
“其实我的生意一直都是和有钱人打交道。”陈早春说。从刚毕业的时候跟着香港人做外销房销售,到自己创业上海史丹福房屋机构,第一批包装租赁上海的老洋房,再到现在集中精力做休闲旅游,建立天目湖顶级度假区、私人飞行俱乐部和所谓“生活奥斯卡”,陈早春不讳言,是时候了——用休闲的方式去赚富人的钱。
四种富人
“从做老洋房的时候起,我就开始接触这群人。”陈早春说,“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他把中国的高端消费阶层分成四种人。第一种是国外土生土长的华人,他们受国外影响,理念非常西化;第二种是因为留学或者工作需要,在国外生活过一段时间,和国外高端人士打过交道的人,他们受第一种人的影响很深;第三种是没有在国外生活过的、外资企业以及周边的受影响人群,他对国外生活的理解没那么丰富,但是他的老板和同事可能就是美国人、欧洲人,所以他受的影响会比较大,潜移默化中也开始慢慢能够接受这种生活方式——没去过法国也知道买LV。
“最后一种人,钱最多,赚钱最容易,花钱也最快。但是他们在有钱之前,最缺的就是钱,所以特别害怕人家不知道他有钱。”陈早春说,“中国有很多乡镇企业、房地产开发商,很有钱。自己弄了块地,盖了房子,就能卖两个亿。这些人90%的消费都是炫耀性消费,玩的是卡拉OK、桑拿、赌钱。还比着买车,你买劳斯莱斯,他买法拉利,比来比去。你去江浙一带的县级市看看,顶级跑车的拥有量按人口比例来说,比1600万人口的上海多多了。”
对于这四种富人的消费方式,陈早春的朋友、路易十三品牌大使韦一认为他们正在一个转变的节点上:“刚开始是把钱花在一些物质的、可以看得见的奢侈品上,现在更多地愿意把钱花在人们看不见的生活体验上,比如度假。这个差别会越来越大。”
“前三种人对于休闲度假的概念天然地是能够接受的,至于最后一个人群,他们现在也在往生活体验消费上转。”陈早春分析说,“毕竟当你身边的朋友开的都是宝马的时候,也比不出来什么了。他们可能更愿意一年体检3次——人家并不知道你体检过了,但是你自己会觉得身体有保障;可能愿意做做SPA,让自己精神放松一下;可能愿意打打高尔夫球——人家也未必知道你一年花多少钱打高尔夫球。等到这一部分人的消费慢慢转型过来,中国的休闲产业市场就非常大了——亚龙湾爆满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今年,陈早春在江苏常州天目湖周边的半山、坡地和森林里建起了一个豪华度假区,由曾为比尔·盖茨设计过住宅的设计师负责建筑设计,度假设施则包括“28般品味”——飞行俱乐部、马场、健康管理中心、SPA馆、红酒鉴品中心、雪茄馆、美术馆、雕塑公园等。其中每一样设施都由国际顶级专业公司进行管理,比如私人酒店和主题酒店的经营管理权归法国雅高集团旗下的品牌索菲特;SPA馆则和榕悦庄(Banyan Tree)合作——普吉岛和马尔代夫最著名的SPA品牌。
“大体上来讲,SPA和健康管理中心的钱会比较好赚。说到投资回报率,投1个亿,一年能挣1.5个亿。”陈早春说,“飞行俱乐部比较难说。这个项目很吸引眼球,但是一来它涉及的技术性细节太多,比如申请航道、培训飞行员,二来这个东西在中国太新了,目前我也没有什么把握。”
“现在的中国,理论上来讲,是富人的钱比穷人的钱赚得舒服。因为市场大,中国仅一个上海的有钱人可能比米兰都多。”陈早春说,“但是赚富人的钱是有门槛的。这个门槛就是,你到底有没有能力去赚这个钱。”
“我们目前也不具备这个能力。”陈早春承认,“但是我们找国外有这个能力的公司合作。”
像索菲特、榕悦庄这样的伙伴,在陈早春看来“并不好合作”,因为“一切都得听他们的。从一开始,房子设计成什么样子、用什么材料、用什么颜色、门开在哪边、多大面积,他们都是全面监控”。
陈早春的任务就是“管出钱”。早些时候,LV在中国开设旗舰店,甚至要求商场专门改建中央通风系统,并更换和自己店面相邻的品牌,直到满意为止。中国的高端消费供应商们在和国际品牌的合作中都一致面临这种弱势状态,毕竟人家对于“怎么赚富人的钱”这一点,更有心得。
生意改变生活
虽然鼓吹休闲度假,但是陈早春自己的生活状态一度极其紧张。
3年前,陈早春开始创建“我爱我家”房屋租赁服务。那段时期的工作节奏是——最多的时候一个月招收100多个员工,进行大量的培训,每天工作14个小时以上。这种状态持续了一年多。
那时候陈早春基本不去办公室,每天办公就在会议室。工作内容是讨论培训管理的页面,一个页面需要讨论一天,而待讨论的页面有好几百个。每天晚上八九点在公司吃个盒饭,然后继续开会到凌晨1点。
“我心里知道这样下去是不好的:影响健康,除了工作之外没有别的任何乐趣,孩子和家人会觉得孤单,自己会有愧疚感。”陈早春说,“更重要的是,我每天都非常累,但是企业的发展还是达不到我们的预期,和国外同行比还是有很大的差距。我就去思考,这是不是一个最好的方式——老板的个人勤奋是不是就能够解决企业健康发展的问题?”
不久以后,陈早春陪一个政府官员去马来西亚的一个小岛考察。小型飞机把他们送到岛上就走了,7天以后再来接人。“当时在岛上特别无聊,每天在酒店里面睡觉。其实现在想想,那里的景色非常美,但是那时候根本没有心情去欣赏,老想回来,老想着公司会出事。”
7天以后,陈早春回到上海,发现公司一切如常。因为老板不在身边,员工可能还更开心。“这个时候我就想,我是不是应该有更多的休息。”陈早春说,“像我这样做企业闲不下来的人太多了,我们都有强烈的需求想要让自己放松。”
有了这个想法,陈早春开始有意识地考察和开展休闲度假项目。他去过美国、欧洲、日本箱根、东南亚一带,跑遍世界顶级度假胜地;学着玩那些以前没时间玩的东西——学开私人飞机,一度每个周末飞到广州学习,周一再飞回上海;学品红酒,红酒怎么储藏、什么酒放多长时间才能喝、有的品种要拿出来冰镇到多少度、玻璃杯对酒的口感会有什么影响……现在他也算半个品酒行家。
做休闲的生意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陈早春的生活方式。由于成功来得早,他曾经也用那种“庸俗的玩法”花过钱,一晚上唱歌花掉几万块。现在则不会太在乎,要买衣服的话去外滩13号买了杰尼亚赶紧走人,根本不会多逛。
最重要的是对心态和性格的影响。“比如说,打高尔夫真的会让你性格改变。像我性子比较急躁,但是打高尔夫,几个小时才能把球打到第18个洞里,急躁的性格在这个过程中就会有集中的反映。通过享受生活,你会觉得生活更有乐趣,你会觉得工作不是你生活的全部,你觉得钱也没那么重要,不用太在乎那个东西。你会有很多改变,这些改变会让你的心态更好,压力没那么大,很多事情更加自然一点。”
有趣的是,陈早春不得不承认——自己仍然不敢放下工作去度一个长假,这恐怕不仅仅是他自己的无奈:“现在工作上虽然没有什么紧张和焦虑感,但是每天都想着这个事,它就是你生活的全部。老板和职业经理人不同。职业经理人的生活是平均、有计划又规律的,可老板是阶段性比较强,起伏很大——一旦有什么新的兴奋点,就又跃跃欲试,就又闲不下来了。”
就算在我们看来更接受“休闲度假”概念的外国人,现在也在操劳中抵抗阳光、海滩、森林的诱惑,选择那些PC、文件夹和快餐。澳大利亚旅游局今年发布的研究报告显示:“连续不休假的都是35岁到49岁的男性。”而在英国,63%的经理人不能休掉全部的假期。即使去休假,也有四分之一的人要每天查询电子邮件和语音信箱,还有13%的人要每周给办公室打一次电话。
是不是要去度假?花多少时间度假?度假的机会成本是多少?这并不是一个中国式的问题。人们都相信一个伟大的休闲社会终将到来——不过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