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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虎中国共享技术并与众多网站结盟的思路打破了中国互联网的力量平衡
文/本刊记者 程苓峰
从搜索、网络游戏，到即时通讯及B2C，中国互联网的势力格局已大致确立。冲破强者的势力范围还有机会吗？很大程度上，所谓的“机会”只是这些强者内部分割蛋糕的游戏，譬如QQ蚕食新浪搜狐的新闻流量，而三大门户反过来围剿QQ的即时通信地盘。
在过去五年，雅虎中国碌碌无为，没能在任何一个细分领域建立起优势，这和雅虎在互联网业的名声极不相符。2004年2月就任的新总裁周鸿礻韦不久前表示：“雅虎有技术、有品牌、有财力，以前落后了，现在它要获得与自己实力相称的正常份额。”
自称为纯种土鳖的周鸿礻韦正通过一系列合纵联横的激进出击，带领雅虎在多项业务领域快速扩张。他将雅虎的核心技术服务与本土竞争者共享，在即时通讯、邮箱、搜索等领域结盟众多专业网站，以此拓展雅虎的空间，向传统的门户网站、百度和腾讯发起进攻。
在过去10个月中，周宣布雅虎已在邮箱、搜索等领域已取得突破进展，“免费邮箱业务已经名列市场第三”。“我们还会更加激进地改变目前的产业图景，并从中获利。”周鸿礻韦说。
现在，MSN等公司也已经跟进，加入到共享技术、流量和平台的联盟作战中。门户网站也已打响反击战。雅虎利用技术进行合纵结盟路线能否冲破中国互联网的势力格局？
周鸿礻韦 第二个塞梅尔？
杨致远，这个全球最大门户的创始人总在关键时刻动一些奇怪的脑筋。他在2001年网络泡沫破灭和公司大幅亏损的关头，为雅虎引入新任CEO塞梅尔。即使现在谁都知道，是塞梅尔运用他在传统媒体业的管理素养，把雅虎从一个杂乱猎奇的创业企业转变为一个稳健理性的品牌公司。但在当年，很少人意识到这一点。大家只知道这是个对互联网一窍不通、从没发过电子邮件的好莱坞大佬。杨致远顶着压力向董事会推荐塞梅尔；在投资者和员工看来，雅虎没有脱离险境，而是走向深渊。
伴随激烈的裁员、结构调整、经营变革等系列变革，3年后，塞梅尔终于成为雅虎的英雄。收入和利润成倍上长；在稳住美国市场后，雅虎开始向全球各国出击。今年四月在北京的发布会上，雅虎的随行高层团队以近乎个人崇拜的呼叫欢迎塞梅尔登场，远远热闹过对杨致远致以的礼节性的掌声。
塞梅尔拯救了雅虎，但前提是杨致远把这个合适的人摆在合适的位置。当这套逻辑在美国生效以后，它很自然地被用到中国。但谁是适合雅虎中国的人呢？
杨致远又动了一次奇怪的脑筋。当2003年末收购3721公司，其创始人周鸿礻韦成为雅虎中国总裁的时候，有人跌了眼镜，有人大呼“不懂”。3721搞实名搜索，这是中文的特有应用而不是传统的门户功能，3721与老对手CNNIC经历了长达数年的对骂和官司。五短身材、性情强悍的周鸿礻韦丝毫没有跨国公司经理人的温文尔雅，这个被称为“野蛮人”的纯种土鳖跟人交谈时平均5分钟换一次坐姿，常常口无遮拦而在对手间挑起是非。这难道就是被杨致远挑选来拯救雅虎中国的人？
在中国，雅虎的情形跟在美国迥异。即使在2001年的低谷，雅虎仍然是美国互联网的门户霸主，在新闻、即时通信、邮箱、搜索都有强势甚至垄断的地位。而在中国，如前所述，各种网络职能的大部分市场份额都被两三家强势企业所控制，在搜索、即时通信、订票、拍卖等领域甚至高达80%以上。区区50人的雅虎中国在动辄几百人的专业网站和上千人的三大门户面前，就是只小兔子。但这只小兔子却自以为是头大象，做起事来一直不慌不忙。
在2001年的美国，雅虎要考虑如何稳固自己的领先地位，如何驯顺内部那股杂乱的冲动。而在2004年的中国，雅虎想的是如何冲破强大对手的垄断，如何出奇制胜。周鸿礻韦对《中国企业家》说，领先者希望稳定，由它来维持既定的规则和秩序；但挑战者喜欢混乱，浑水才能摸鱼。极具攻击性的周鸿礻韦要做的，就是把中国的互联网搅成一股浑水。
技术“核扩散”
半年来，从网易本身的各种活动到与新浪搜狐的结盟，丁磊这个素来带领网易走在创新前沿、引领潮流的首席架构官，近来在不断地接招拆招之中。对于周鸿礻韦搅乱中国互联网的思路，他只在键盘上敲下六个字：“看他是否成功”。
雅虎挑衅，直接引发了既得利益者三大门户在邮箱上的激烈升级。去年7月，雅虎在中国率先推出1G邮箱，而后网易和新浪相继跟进1G；去年10月，雅虎与携程、浩方、光通、当当、天极等数十家垂直网站结成“电邮联盟”，由雅虎提供技术、带宽、和服务器为合作伙伴建造自己域名的1G免费邮箱；一个月后，网易和新浪这对冤家破天荒地首次联合声明，共推1.5G；2003年12月，搜狐和新浪推出2G。
经过这一回合，先发制人的雅虎自称已经做到免费邮箱市场第三，仅次于网易和新浪；更重要的，大量没有邮箱技术的垂直专业网站通过“电邮联盟”拥有了自己的邮箱，加强了与客户沟通、提高了服务质量。周鸿礻韦直言这并非舍己为人，“帮助携程、浩方、当当这些不存在直接竞争的专业网站做强，也就阻止了三大门户这些直接竞争对手的壮大。”
邮箱只是开始。2003年6月，雅虎在中国高调推出其即时通信工具雅虎通；就在6月底，一向深居浅出的丁磊亲临北京主持新版网易泡泡的发布仪式；2004年7月，新浪收购朗玛UC；之后，Tom在与ICQ谈判破裂后与Skype达成合作；MSN充实了外观和特殊功能，搜狐的新版搜Q即将面世；而把持着70%的即时通信市场的QQ则在附加功能上加紧了投入。
虽然最大竞争对手由邮箱上的三大门户换做了即时通信的QQ，但这并不妨碍雅虎再次运用与“电邮联盟”类似的思路，即，它将其即时通信的底层技术和授权协议公开，帮助各家专业网站建立自己的即时通信系统并形成一个互通联盟。譬如当前最大的游戏对战平台浩方，在雅虎帮助下仅由两个工程师两个月时间就建立了自己的即时通信体系，使其在与QQ对战平台的竞争中能够把精力专注于核心功能。
周鸿礻韦说：“包括门户在内的网站都意识到，单个的努力无法突破已经形成垄断的QQ，所以通过公开即时通信技术，将互联网上更多的资源纳入互通的范围，才能对QQ形成有破坏性的压力。”接下来，雅虎将把自己更核心的搜索技术与更多的网站共享，以从领先者百度那里抢夺份额。
在雅虎之后，很多网站竞相卷进了这场以“共享”为名的“贫民暴动”。
在即时通信上，丁磊对《中国企业家》首肯，网易泡泡将共享自己的底层技术以求得同盟的互通，之前，泡泡已经连通了占市场份额17%的MSN。而MSN本身也开始了“开放性”的新玩法，将自己的新闻、游戏、电子商务、社区、汽车等子频道转包给淘宝、猫扑等六家专业垂直网站。雅虎共享技术，而MSN共享流量，并把吸引来的专业网站捆绑成一个整体以增进平台黏性。这给与之合作的外围垂直网站带来助力的同时，也给目前垄断资讯交流的三大门户和QQ带来冲击。
2004年12月23日，中国搜索发布了其新一代搜索工具网络猪，在这个被其CEO陈沛称为“个人门户”的搜索平台上不仅集成了QQ、MSN等各种即时通信工具，还把各种新闻、订票、资讯平台当作搜索对象以供选择。业内人士评价：“这相当于搭建了一个共享平台，用户可以随其所需定制内容和工具，而不必受制于单一强势门户的制约。”而在此之前，中国搜索曾经主导成立“搜索联盟”，共享其搜索结果。
这些举动，都好像被逐个推倒的多米诺骨牌；背后的思路相通，即某个领域的外围弱势平台联手抗衡强势的核心平台，而这又由掌握核心技术或者流量的关键平台所引发。
乱中取胜？
“贫民集体暴动”的背后，是垄断大部分资讯交流的三大门户和腾讯企图在更多领域达成垄断的野心。依靠巨大的流量和黏性，三大门户和QQ不断超出传统的新闻、即时通信、邮箱等职能，向游戏、无线、电子商务、网上订票、搜索等几乎所有网络应用进军，分别与携程、E龙、易趣、淘宝、浩方、盛大、百度等专业网站交锋。腾讯CEO马化腾就对《中国企业家》直白地表示，捆绑各种网络应用是个趋势，“比的就是谁快！”
在这样的情况下，专注于单一网络职能的垂直网站感到了极大的威胁，也激发了他们联手抗衡的动力。雅虎等搅局者不过是抓住这个空隙“借力打力”，而它们手中又恰好有可以大做文章的技术和平台。
在这里，实质是两种商业思维的较量。当张朝阳还带着偏执的神情对《中国企业家》鼓吹门户的绝对优势，称“只要门户去做相同的事，就一定比专业网站更容易”的时候，和讯CEO谢文却反唇一击：“做得多必然做得浅，自己就能把自己搞弱了。”当腾讯力主走自我研发和积累的道路为QQ发展附加功能的时候，MSN已经准备把六个子频道分包给专业第三方打理。
“合纵连横”战术的始作俑者周鸿礻韦坚定地站在后者的立场，他的理解是：“未来不可能有能通吃所有职能的巨无霸企业，成熟的状态应该是数强并存，你只在某个你擅长的职能上强大，而更多的要和其他人在其他领域合作。就像一个生态链，大家竟合、妥协。”
有趣的是，这种看法并非天然地传承自雅虎。在美国，雅虎基于自身巨大的门户流量，通过自建或者并购的方式与各个方面的专业对手展开竞争，譬如买进overture、inktomi等和Google竞争，买进Hotjob和Monster竞争，邮箱上与Hotmail竞争，即时通信与AOL、MSN竞争，进入交友、音乐下载等等领域，大有无所不包、一统天下的气势。如果说雅虎在美国是领先者的思维，由掌管大企业几十年的塞梅尔来贯彻；那在中国就是挑战者的思路，由刚从创业路上冲杀过来的周鸿礻韦担纲。
周鸿礻韦丝毫不讳言自己的“本土”情节，他习惯将公司称为“中国雅虎”，而不是“雅虎中国”，因为雅虎在中国奉行的是一套完全本土化的战略思路。对他而言，通过把雅虎的核心技术服务于本土企业而为雅虎本身争取到合适的生存空间，同时促进中国互联网的专业化发展，是一个两全其美的结果。他说：“我这个纯种土鳖到雅虎作总裁，最大的心愿就是要证明给大家看：我们这些说糙话、敢打拼的本土经理人也能带好跨国企业！”
谢文认为：“中国的网络广告市场还不成熟，不足以支撑新浪、网易这样大规模的公司。所以不能单单依靠广告存活的门户就被迫进行多元化，踏入更多的专业地盘。”周鸿礻韦紧接着推断，正是由于在发展初期竞相扑向无线和网游等额外的暴利业务，门户和腾讯反而忽视了对即时通信、搜索等基本功能的培育，根基不牢。就是在此景况下，腾讯和百度分别在这两个领域抓住空档迅速做大，而向更多领域进发的门户和腾讯开始四面树敌、多线作战。
客观环境和历史原因形成的交错竞争格局给雅虎中国等后进者提供了“纵横”的空间，给周鸿礻韦这样的强悍风格以挥洒的舞台。周鸿礻韦的看法是，雅虎在即时通信、搜索、邮箱三个传统方面的先进技术一旦共享，会迫使三大门户和腾讯回过头补课而牵制它们的精力，也会相应地促进垂直网站的专业化发展。“雅虎如果对中国互联网做出了贡献，就肯定会得到相应的回报，雅虎可以从同盟那里间接地分享利益，”他说。
当然，门户们并没有停止扩张和反击的步伐，它们之间也是厮杀频仍，而雅虎们将继续自己的思路，垂直网站联手抗敌。好一片兵荒马乱，而混乱，正是肇事者的初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