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无论成功还是失败他们都在海外经历孤独?
有大麻烦的陈久霖,和步入顺境的陈伟明,都很孤独。
中航油(新加坡)破产重组后,对于有些事情,陈久霖想得很开。因为“当老板也好、坐牢也罢,都只是一种生活方式。”而对另一些事情,他却不能释怀。“打电话给中国驻新加坡大使馆想见一见,没人理我!”
陈久霖不能迈过一个心理障碍,即关于一个公民的基本权利。有两个一样在新加坡犯事的外国人。里森搞垮巴林银行,英国首相求情,刑期由四年减到半年。一个美国佬破坏公物,克林顿致电吴作栋,三鞭减两鞭。陈久霖说到这个很激动,觉得自己像一个弃子。新加坡证券机构给上市公司CEO核定薪资,排第四的陈久霖年薪400万新元,但95%以上都上交航油集团。陈也不拿新加坡绿卡。他不能忍受“被自己人不当自己人”,尤其是在独行海外七年、为中企在海外打下江山之后。
惨败后的悲观和敏感,陈久霖的孤独感可以理解。但陈伟明居然同样孤独。
2005年初,《中国企业家》到汉城采访邂逅中博世纪影视传媒公司董事长陈伟明。此公在韩国影视圈经营两载,年纯利已经800万元人民币。陈伟明在当地最传统的菜馆,招待远道而来的“亲人”,吃最辣劲的韩国泡菜。
“我是赚了钱,可是我孤独,”陈伟明跟人对酒,来者不拒,“有钱怎么样,人家韩国人见过钱。为什么瞧不起中国人,咱们不抱团啊!”在韩国影视界独自打拼的陈伟明希望更多的中国人到韩国来,大家抱成一团打天下。即使在商言商,“一个人赚的是小钱,大家联合,做出气势,赢得尊重,那才能做长久、出大生意。”
哦,原来如此,转瞬间明白了陈久霖。
去年新加坡国家石油公司要出售股份,中国企业内部协调后达成默契由中航油出手。不过其余几大石油公司仍暗地出价,结果自毁墙角,被印尼人捡了便宜。中航油事发后,《中国企业家》在新加坡实地采访。原本想从当地的中资企业协会寻求帮助,却得到三点信息:第一,陈久霖已经不是会长;第二,中航油已经不是协会成员;第三,没有人接受采访。不日,新任会长在新加坡本地媒体《联合早报》发言,指责不规行为,跟中航油划清界限。
惊叹的是,为我们四处游走并给予便利的,却是在当地的华裔人士,譬如新加坡传媒电台总裁石女士,和陈久霖在新加坡国立大学的校友和老师们,譬如龙置地集团主席白先生、国立大学王教授。而在国内,大部分媒体在享受着指责的欢愉,救与不救的争执此起彼伏。
孤独吗?陈伟明的经历告诉你,孤独是必然的。
5年前,陈伟明投资电视《来来往往》和电影《鬼子来了》。不过,前者因涉及婚外恋而广受道德诘问,后者因姜文的“创作冲动失去控制”而遭遇禁映。陈伟明孤独极了,下面是观众,上面是体制。一咬牙到了韩国。
陈伟明告诉你,还有一群孤独的人。
李安的《卧虎藏龙》、张艺谋的《英雄》和《十面埋伏》,国内骂声一片,国外却票房高启。而广受国内好评的影片,比如冯小刚的贺岁系列,陈凯歌的《和你在一起》,在国外却应者寥寥。“怎样闯国际市场?人家听不懂京式幽默,也参不透中式情感,但能看懂色彩、动作、和场景。这就是闯进国际市场的先期策略。”张艺谋们就是正在接受国内声讨和感受孤独的这群人。
陈久霖咬定,依海外市场的现状,期货必须进入,期权也迟早要进入,把赔掉的5.5亿美元当作学费。
国内和国外在思维、意识上的种种反差,也许正是经历迥异的源头,也是孤独的源头。
陈伟明在韩国发了,他开始羡慕韩国足球队能在关键时刻玩命拼杀,欣赏金融危机时家家户户捐金献银的集体举动。他认为二者体现出韩国文化本质,并为此兴奋不已。
陈久霖在新加坡栽了,当被问及“如果坐牢,你愿意在中国还是新加坡?”,陈脸色黯黑,以默然代替回答。
有句话说得是:钱没了可以再找,机会丢了可以再寻,如果人心散了,就真难了。一个民族哪一天学会善待冒险者、宽容犯错者,哪一天才开始走向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