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企业界一直不习惯参与汇率、利率、税率、油价等大的宏观政策的讨论制定,但这一次他们将为自己的沉默付出巨大的成本
文/牛文文
中国可能正面临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后的又一次货币政策被动大选择,中国的企业界这一次必须发表自己的意见,否则将为此付出巨大的沉默成本——10年后很多企业可能因此将不复存在。
关于人民币币值及汇率自由化,国际上已经议论多年,但2001年中国入世后,实实在在的官方压力一步步加强:日本财相盐川正十郎一直公开要求人民币升值,接着欧盟也发出类似的声音,直到6月6日美国财长斯诺首次要求人民币放弃与美元挂钩并实行浮动。当美国加入到全球俱乐部的升值大合唱中来的时候,中国恐怕已别无选择。
美国近30年来每10年就会操纵一次全球性的货币战争,使潜在的经济挑战者失去挑战能力。1985年它通过“广场协议”逼迫日元升值,致使凶猛的挑战者日本从此掉入“10年衰退”至今没有爬出来;1997年美国对冲基金引发亚洲金融危机,东亚、东南亚各国一夜之间丧失了“新兴势力”的势头;2003年起,美国又开始逼迫欧元升值,逼迫人民币升值。——美国开始了它的又一轮全球性的“弱美元”货币行动,中国与欧盟首当其冲。
假如升值是无法避免的,但升值的时间、幅度、方式,却存在选择的空间。这正是企业界发表自己意见的机会。
在国际上,企业界在币值汇率调整中,一般会发挥什么样的作用呢?美国的企业界习惯直接发表看法并通过国会施加影响,他们对减税政策在报章上发布广告。在他们眼中,油价、税率、利率、汇率,都是攸关自己的大事。他们是全球化公司。这一次美国政府决定放弃实行多年的强美元政策,很大程度上与工商界在大选前的诉求与压力有关。另一方面,当欧元被迫升值,欧洲企业界却没有大声抗议或抱怨。英国《经济学家》杂志一篇文章说,欧洲大公司格外平静,是因为它们早已预测到会有这一天,因此大多已做好“避险”准备。摩根斯坦利调查了500家欧洲公司,粗略计算,欧元对美元比价每上涨(或下跌)10%就会导致欧洲公司的利润下降(或上升)3%。但是,他们中的大多数采用了以美元定价的全球采购体系,许多公司还使用了套期保值等金融手段,从而降低了欧元升值带来的损失。
多年来,中国的企业界一直不习惯参与汇率、利率、税率、油价等大的宏观政策的讨论制定,习惯把决策权留给政府。2003年3月,在亚布力论坛上,本刊曾做过一个关于汇率、利率、税率、油价的调查性采访,大多数企业家的反应都不甚积极——“全球央行换行长?与我们有什么关系!那是政府和学者们考虑的事。”
不表达并不等于不关心。税率让他们如鲠在喉。油价占成本很大一块。汇率牵涉到每一笔进出口生意。假如人民币被迫像“广场协议”下的日元那样大幅升值,建立在成本优势上的企业核心竞争力,恐怕要重新构建;这一关过不了,不少企业很可能就此不存在了。——但他们已习惯了用暗中的“对策”来应变:通过私下的讨价还价的“运作”,寻找在政策执行过程中的“个别”、“特殊”、“例外”,来保护自己。
但是,SARS让企业界发生了一些变化。SARS期间的政府首次大范围启用减免税救市政策,却让企业界体会到了“政策虽好,效果不理想”:“整个旅游业没有营业额,自然就没有营业税,再出台减免营业税,管什么用呢?” SARS刚过,一系列地产政策的出台,使地产业者在骤然感受到“冬天”的同时,也痛切感到了公开表达自己利益诉求的重要性。“司法解释、央行通知,出台前缺乏与业界的沟通,有些政策明明没有操作性,有些政策明显是外行”,“地产商要有说真话的勇气,说假话是对政府和自己的不负责任”。大家开始明白,经济政策本来就与企业息息相关,发表意见只会推进政策制定的科学性、合理性。最关键的是企业的声音,在构建新型良性的政企关系的努力下,越来越可能被听到甚至采用。
中国已是全球一员,无法不听取别的经济体的意见,但是,在采取行动前,更应该听取中国企业界的意见。企业界对WTO谈判细节无知的后果,现在才逐渐开始显现出来。温州打火机厂商在“突然”遭遇欧洲反倾销后痛呼:假如早一点知道入世谈判细节,本来可以有两三年时间调整的!
但愿这一次币值调整,企业界能够参与进来:
一、 认真评估人民币浮动升值对自己企业的影响;
二、 积极寻找合适的管道,表达自己的诉求和建议;
三、现在就着手,筹划本企业“避险”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