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挽救他的奢侈品品牌,约翰8226;鲁伯特走出了非洲
作者: Paola Hjelt
约翰8226;鲁伯特(Johann Rupert)过著养尊处优的生活。他在开普敦郊外公司的庄园里款待客人。庄园坐落在南非最美丽的几座葡萄园中间,周边还有精心修剪的草坪、一座英式玫瑰花园和一座柠檬果园。他的家族是南非第二富,仅次于奥本海默家族(Oppenheimers,南非矿业巨头─译注)。鲁伯特经常乘坐私人喷气机(他有两架)离开南非,前往欧洲、亚洲或美国,去照看他那广袤的商业帝国。作为世界顶级奢侈品公司的最大股东,他的生活就该是这个样子。
所以,两年半前发生的事情不免让人感到吃惊: 历峰集团(Richemont)的 CEO 下台,鲁伯特决定亲自掌管公司。他发现,拥有卡地亚(Cartier)、梵克雅宝(Van Cleef & Arpels)、万宝龙(Montblanc)、登喜路(Alfred Dunhill)等知名品牌的历峰,正在快速走下坡路。他的父亲和他把这家公司打造成了国际明星,营业额仅次于 LVMH 集团(2004 年历峰营业收入估计达 41 亿美元)。但在 2003 财年,它的利润猛降了 46%,股票也缩水了。
鲁伯特今年 54 岁,身材魁梧,现任历峰的执行董事长。他的办公室位于开普敦附近一栋 18 世纪的建筑里。他坐在办公室里一边抽著伦勃朗雪茄,一边向我谈起了公司兴盛的岁月。他说,20 世纪 90 年代,“公司 就像站在电梯里。你就是站著不动,也会一直向上升。”但鲁伯特承认,他没能及时应对经济不景气、恐怖袭击和SARS 流行对奢侈品行业带来的影响。或许是由于他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南非,远离日内瓦历峰总部和巴黎卡地亚办公室,他也没有注意到成本膨胀到了什么程度,以及管理层内讧、缺少创新在侵蚀公司的利润。2002 年,历峰因严重缺乏现金,被迫贷款支付当年股息,鲁伯特这时才如梦初醒。他说,“如果那时的当务之急不是去当 CEO,那我就真不知道什么是当务之急了。”
经过两年多大胆的拯救行动,鲁伯特如今又退了下来,把 CEO 的工作交给了别人,又开始在南非消磨大部分时光了。不久前,他在南非招待了朋友,和纳尔逊8226;曼德拉谈天,还给了《财富》杂志了解他个人世界的难得机会。“鲁伯特试图在公司重新形成紧迫感,”J.P. 摩根(J.P. Morgan)驻伦敦分析师梅兰尼8226;弗洛凯(Melanie Flouquet)说,“这个地方需要大整顿。”如今的历峰有所好转,它已经偿还了大部分债务,削减了成本,更换了几位经理,积攒了 6.9 亿美元现金。截止日为 2004 年 12 月 31 日的第三季度销售额上升了 9%,利润在去年也有所回升。但公司的许多品牌,包括最著名的登喜路,仍处于亏损状态。要想让鲁伯特松口气,历峰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在法国角 (Franschoek,位于开普敦西南部,以美食著称─译注)一家法式餐厅的后院走廊,鲁伯特正在进午餐。这时候,他打了一个手机。他在电话中说: “如果他们不来我这儿,他们也许就不值得别人去了解他们。”这话也带著几分真实。鲁伯特的人脉关系遍布全球。他给厄尼8226;埃尔斯(Ernie Els,南非高尔夫球明星─译注)提过高尔夫球方面的建议,好莱坞明星迈克尔8226;道格拉斯(Michael Douglas)、戴姆勒-克莱斯勒(Deimler-Chrysler)董事长于尔根8226;施伦普(Jurgen Schrempp)都是他的朋友。广为人知的是,他曾在一次宴会上打断过英国前首相撒切尔夫人的讲话,还对她说: “请不要在我打断你的时候打断我。”与鲁伯特家族下属各公司打过 25 年交道的赛斯8226;维赛尔(Thys Visser)说: “关系网带给约翰的满足感,比金钱带给他的满足感还多。”
这个家族有的是钱,资产净值达 20 亿美元。鲁伯特的父亲安顿(Anton)现年 88 岁,是第一位打造出国际商业帝国的南非人。1945 年,安顿靠葡萄酒和白酒起家,随後很快就扩展到了烟草业,并将公司更名伦勃朗(Rembrandt)。后来,该公司控制了南非烟草业的约 90%。他将部分利润投资于英国烟草企业乐福门公司(Rothman‘s)。接著,在 1999 年,鲁伯特家族又将在世界最大烟草公司─英美烟草公司(British American Tobacco)的股份增加到了 35%。如今,该家族通过历峰及其他实体依然控制英美烟草公司近 30% 的股份,是最大的股东。
历峰集团成立于 1988 年。当时,为了避免针对南非种族隔离政权的国际制裁带来损失,该家族将其海外资产与南非资产分割。安顿8226;鲁伯特的祖先早在 17 世纪 60 年代就来到了南非,他本人反对种族隔离。1985 年,他在接受采访时说,“必须埋葬这种制度,不能让它存在下去。”不过,作为一个南非白人企业主,白人统治确实让他的企业获益。而且,鲁伯特家族也不想看到制裁或白人失去政权后种族地位的变化损害他们的财富。
鲁伯特参与了资产分离及让历峰在瑞士证券交易所挂牌上市的工作。这是他自 1985 年投入家族生意以来的第一个重大项目。“我从没想过要做生意,”他说。他回忆起了在南非斯特伦保堡大学(Stellenbosch University)读书时玩板球、参加派对的日子。1975 年,受家族的朋友戴维8226;洛克菲勒(David Rockefeller)的邀请,他前往纽约参加大通银行(Chase Bank)的一个培训项目。“我惊讶地发现,我并不讨厌银行业,”鲁伯特说。他在纽约呆了 5 年,多数时间是为拉扎德公司(Lazard)工作,1979 年回到了南非。他和几个朋友一起,买下了境况不佳的兰特商人银行(Rand Merchant Bank)。鲁伯特让银行东山再起,但他不愿答应父亲的要求,加盟伦勃朗公司。(约翰的哥哥数年前死于车祸,他对管理葡萄园更感兴趣,他的姐姐当了歌手。)“为一个创办了自己企业的创业者工作是很难的,”鲁伯特说,“但父亲需要我。”
在约翰投身家族生意之前,他就曾帮助父亲转向奢侈品行业。20 世纪 70 年代中期,他还在纽约生活,那时他遇到了卡地亚一位股东的女儿。这家法国钟表和珠宝商正在寻求新的投资。卡地亚创建于 1847 年,号称“珠宝商之王”,以向富人和王室提供钻石项链和装饰著红宝石的冠冕著称。但到了 20 世纪中叶,公司的创造力和财务状况已经黯淡无光。鲁伯特说服父亲买下了一些股票。没过几年,阿兰8226;多米尼克8226;培朗(Alain Dominique Perrin)推出了 Le Must 打火机系列,使这个品牌再度兴盛起来。
鲁伯特家族还拥有乐福门的子公司登喜路与万宝龙的股份。约翰不断扩大他的奢侈品组合,甚至还在 1995 年投资于欧洲的付费电视公司。一些人对这次交易提出质疑,可他随后又通过付费电视公司并购了法国 Canal+ 电视台。后来,维旺迪公司(Vivendi)收购了 Canal+,鲁伯特赚到了 6.5 亿美元。
这笔钱后来派上了用场。1999 年,鲁伯特用它买下了高档珠宝商梵克雅宝的控股权。翌年,他又从竞争对手 LVMH 的 CEO、也参与收购竞标的伯纳德8226;阿诺特(Bernard Arnault)那里夺走了三个品牌: 积家(Jaeger-LeCoultre)、朗格(Lange & S8226;ne)和万国表(IWC)。当时,分析人士对鲁伯特持批评态度,说他为买这三个品牌花了 1.7 亿美元,而这三个品牌年营业额总共只有 2.8 亿美元。但鲁伯特说他并不后悔: “阿诺特想出的价钱更高。我买下它们,是为了让它们获得增长。” 并购钟表品牌,是历峰在经济衰退前的最后一笔交易。自那以后,奢侈品公司发现,要让顾客购买 1.5 万美元一块的手表和 20 万美元一条的项链,需要付出越来越艰苦的努力。毕竟,人们并不真正需要这些产品。可有些公司,尤其是 LVMH 集团,它们的经营要好过历峰。鲁伯特并非没有看到衰退即将来临,他在 2000 年说过一句曾被援引的话: “好时光不可能、也不会持续下去。”可问题是,他并没有为此采取什么行动。
到了 2002 年秋鲁伯特接任 CEO 的时候,公司已经问题成堆,运营成本失控。公司在伦敦、巴黎设有运营中心和行政管理中心,在日内瓦有四处办 公地点,固定成本很高,出现了文化冲突,内部沟通出不畅。没有采用 IT 技术,也没有零售运营: 负责多个品牌的分销商会把那些卖得不好的品牌丢在一边不管。历峰没什么低端的奢侈品,也没有香槟、手包之类的“软货”,这使它在经济衰退时处于不利地位。
缺乏创造力和创新,带来的危害甚至更大。2002 年,历峰只有 13% 的销售额来自新产品,比此前两年下降了 22%。以卡地亚手表为例。它的顾客主要是女性,但它已经有 5 年没有推出一款新式女表了。珠宝占到卡地亚业务的一半左右,处境也很艰难,公司已三年没有拿出任何新系列了。卡地亚占据著历峰销售额的一半、营业利润的四分之三以上,它出了问题,整个集团都被拖著下滑。1998 年培朗晋升历峰 CEO 后,卡地亚迎来了五年来的第四位 CEO。一些员工弃公司而去,留下来的也士气低落。
历峰集团内的文化差异,也让这一切更加棘手。它的总部在瑞士,万宝龙在德国,登喜路在伦敦,卡地亚在巴黎,而对它控股的人几乎不会说法语,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南非。“我真的就像空中交通管制员,得竭力避免那些我行我素的家伙撞到一起,”鲁伯特说,“我就是住院精神病医生,因为在奢侈品行业,搞创造人的可能会带有……嗯,创造性。”
这么讲像外交辞令,说白了,就是说历峰快成了疯人院了。鲁伯特首先把眼光放在削减成本上。他关闭了在瑞士的手表工厂,关了 10 多家兰姿(Lancel)和登喜路专卖店,还取消了一些浪费过多的报销款项。他将公司手中的部分英美烟草公司股票变现,偿还了将近 10 亿美元的债务。他招聘新的首席运营官、首席财务官以及几个品牌经理,叫他们搞创新。此后,卡地亚推出了新款系列女表及珠宝,还有一些较便宜的产品。公司下属的其他部门纷纷仿效。目前,上市新产品的销售额占到了历峰集团的 20% 左右。
“他们已经渡过了难关,”弗洛凯说,“但问题是,下一个难关是什么?”长期成功与短期成功是两码事。多年来,登喜路就没挣过钱。一些批评人士说,鲁伯特应该甩掉它和历峰其他时装品牌,集中精力发展公司最成功的钟表和珠宝业务。但鲁伯特表示不打算放弃登喜路。他说过,重建一个品牌需要很长时间。尽管历峰的状况比两年要好得多,但成本依旧居高不下,不同文化造成的紧张关系和管理层的问题仍未完全得到解决。2005 年 1 月中,兰姿兼梵克雅宝的 CEO 伊萨贝尔8226;吉绍(Isabelle Guichot)离开公司,加盟古驰(Gucci)。不久前,鲁伯特挖来担任首席运营官的人也说自己行将去职。
尽管如此,鲁伯特还是认为,已经到他退居二线的时候了。去年秋天,他任命前万宝龙领导人诺伯特8226;普拉特(Norbert Platt)担任历峰新 CEO。“我已经 54 岁,”他说,“到了这把年纪,我不想去管表带供应链管理那种事了。”
鲁伯特想要做的,是把更多的时光消磨在南非。在约翰内斯堡参加了一整天会议后,他乘著 Falcon 50 喷气机返回开普敦。途中,他向窗外张望,低头看著身下一块广袤的土地。他买下了那块土地,并将它建成了自然保护区。在这个国家,鲁伯特的影响无处不在。几个小时前,他参加了曼德拉正式宣布从公共事务中退休的仪式。随后,在一次私人招待会上,这位南非前总统“因他的家族对南非所做的一切”而对他表示感谢。这天晚上,他要回到开普敦郊外的家,同 20 多位南非商界知名人士以及少年时代的朋友庆祝自己的生日。
生日晚会在鲁伯特家旁边的一幢建筑内进行。客人围坐在一张桃木桌旁,来宾包括南非第二大银行的董事长、国家橄榄球队前队长,还有一位南非最著名的黑人矿业经理。鲁伯特热情地招待他们,向他们讲述大学时代的佚事,谈论南非的政治未来。他嗓音粗犷,常常盖过客人。他是南非最有钱、精力最充沛的商人之一。他的这种表现,正符合客人 们对他的看法。他向人展现出,他情系祖国。看上去,祖国对他的吸引力与卡地亚藏库里全部钻石加起来对他的吸引力一样大。
通过两家控股公司,鲁伯特家族在许多银行、采矿公司及其他南非企业都买了股份。一家是原来的伦勃朗公司,在 2005 年历峰成立后改头换面,更名为 Remgro; 另一家是较小的 Venfin,成立于 2000 年,家族通过它购买技术类公司的股票。Venfin 持有全国最大的移动电话运营商沃达丰(Vodafone)南非公司的大量股票,而 Remgro 是最大的酒类公司 Distell 的控股公司。此外,它还持有英美烟草公司 10% 的股份。两家公司市值共计 95 亿美元,在它们投资的企业的董事会中,绝大多数都有它们的代表担任董事。
鲁伯特还有许多别的兴趣。几位商业领袖说,他一直在为南非政府的许多改善黑人经济状况的工作提供帮助,政治家和商人在需要建议时也总是去找他。他还管理南非最有名的两座葡萄园─Rupert & Rothschild 和 L‘Ormarins(哥哥去世后,他收购了它们)。他酷爱体育,设立了劳伦斯世界体育大奖(Laureus World Sports Awards),奖励那些杰出的运动员,每年颁发一次。
一天下午,鲁伯特驾著吉普带我穿过斯特伦堡附近的葡萄园,他对我说: “如果你是南非人,你就不能离开它。当你的财富足以对这个国家产生影响,你就要面对一个大问题: 在你效忠国家和履行股东义务之间做出选择。”
就像校准一只精密手表那样,要在两者之间取得平衡,不是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