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伊梅尔特想让公司做的每一件事都符合公司价值观─同时又不损失商业利益
作者：Marc Gunther
几个星期前，全球最有价值、最受推崇的公司的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杰弗里8226;伊梅尔特（Jeffrey R. Immelt）站在 200 名通用电气公司（General Electric）经理面前说，为了保持领先，公司有四件事要做。这四件事中有三件在意料之中：执行、增长和人才。第四件却出人意料：操守，而且他还把操守放在了首位。
一提起通用电气，人们首先想到的绝不是操守。这家工业和金融服务巨头今年的营业额有望达到 1,500 亿美元，杰克8226;韦尔奇（Jack Welch）领导下的通用电气以管理严格以及股东回报高于市场水平而著称。伊梅尔特想要维持通用电气所有这些声誉，他还想做得更多。他喜欢说伟大的公司必须同时是好公司。“大家之所以来通用电气工作，”他对《财富》杂志说，“是因为他们想得到升华。他们想努力工作，想获得提升和期权。但是，他们还想为一家不同凡响、能为世界做出重大贡献的公司工作。”
伊梅尔特重视价值观，这是他想使公司带有他个人特色的措施之一，而且正在公司上下产生影响，影响著公司的经营和对待雇员的方式，影响著它选择与之开展业务的那些公司和国家，也影响著它投资进行的技术开发。伊梅尔特认为，企业的天职不仅是赚钱和守法，而且有义务帮助世界解决难题。“优秀的领导者应当回报社会，”他说。“我们的时代属于既为自己谋利益也关注别人需求的人。”
当然，通用电气不是第一家认真思考企业社会责任的大公司。实际上，它是较晚加入这场争论的公司之一。不过，一旦通用电气开始发表意见，人们就会侧耳倾听。通用电气公司一直在不断地以新的面目出现─比如，采用六西格玛质量管理法、参与全球化进程、利用互联网做生意，因而往往成为经营全球性公司的楷模。
诚然，只要伊梅尔特还在任上，谁也不会把通用电气与本杰里公司（Ben & Jerry‘s，美国一家生产冰激凌的公司，在履行社会责任方面做得十分出色─译注）混为一谈。伊梅尔特身高 1 米 92 ，体形魁梧，曾在达特茅斯当过橄榄球员，几乎天天工作 14 个小时，那种干劲处处都像其传奇式的前任韦尔奇。通用电气也许很想当首善企业，但前提是要有利于其业务发展。比如，公司在清理它倒进哈德逊河的聚氯联苯一事上动手很慢，一群股东要求公司停止在流氓国家伊朗开展业务，也被公司拒绝。
但是，一种新的观念无疑在通用电气站住了脚，这是一种反映了新的客观现实的观念。伊梅尔特在 2001 年 9 月 7 日出任首席执行官，四天后恐怖分子便袭击了纽约和华盛顿，而且当时股市泡沫刚刚破灭，安然公司（Enron）的崩溃则开始让人觉得企业丑闻层出不穷（时至今日，人们仍有这种感觉）。“世界发生了变化，”伊梅尔特说。“企业如今不再受人赞赏。公司的规模不再受到尊重。贫富之间的差距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大。现在到了利用我们的平台成为好公民的时候了，因为这不仅是应该做的事情，这是企业必须做的。”
通用电气公司也发生了变化。2002 年，伊梅尔特任命了公司第一位负责企业履行公民义务的副总裁。现在担任此职的是 48 岁的鲍伯8226;考克兰（Bob Corcoran），此人在伊梅尔特经营通用电气保健公司（GE Healthcare）时就在他手下工作，是一位可信赖的盟友。考克兰将福音传递给公司远在各地的业务部门。如今，通用电气要对其在发展中国家的供应商进行审查，以确保它们能按照劳动、环保、健康和安全标准行事。自从这项工作在 2002 年开始以来，它已经做了 3,100 次审查。它与那些自称对社会负责的投资基金机构展开了讨论。2004 年秋天，通用电气被纳入道琼斯可持续性指数，该指数汇集了 300 家在环保、社会和财政可持续性上符合其十分详尽的标准的一流企业。韦尔奇在通用电气开始实施的多元化进程，在伊梅尔特那里得以继续发展。2004 年，公司提拔一些妇女和非洲裔雇员进入高层管理者行列，因而获得了一些著名的相关奖项。它向同性恋职工发放了家庭成员福利。与此同时，它还开始了全球性慈善活动，其中值得一提的是它在加纳农村开展的目标远大的卫生保健项目。2005 年春天，通用电气将公布它第一份有关履行公民义务的报告。
“这算不上是一项全新的举措，”诺埃尔8226;蒂奇（Noel Tichy）说，他曾在通用电气公司担任过高级经理，现在正通过他在密执安大学的全球企业履行公民义务项目与通用电气、宝洁（Procter & Gamble）和 3M 等公司进行合作。“但是，杰夫搞得声势很大。”
作为一家老牌制造公司，通用电气过去经常把环保法规视作一种成本或负担。 如今，伊梅尔特把清理环境看成是发展的机遇。他要让通用电气做一家屈指可数、以拥有解决全球最棘手问题的能力和技术而著称的公司。从 2001 年起，通用电气接连收购了一家净化水公司、一家太阳能设备制造商和一家风能设备公司。上个月，通用电气能源公司（GE Energy）与上海电力实业总公司签订了一项协议，向中国最先开展的两个具有应用规模的风能开发项目提供风动涡流机。
“风能、水利、降低废气排放、开展环保业务……在今后 10 年、20 年、30 年里，短缺经济学将大大推动技术创新，”伊梅尔特说。“这是加速公司发展的一条途径。”像通用电气的大多数新点子一样，它关于履行公民义务的概念也是在其著名的企业学习中心─纽约州的科罗顿维尔形成的。每年秋天，都会有数十位 30 至 40 多岁、具有高潜质的管理人员在这里住上三个星期，探讨一个大型项目─如中国或数字化问题，然后向高管人员提出一份报告。它是通用电气公司档次最高的研修班，学员发挥著公司内部顾问的作用。两年前，在伊梅尔特的要求下，他们研究了公司的社会责任问题。
这些管理人员了解到的情况令他们感到吃惊。他们走访了投资人、有关主管部门、社会活动家和美国及欧洲的 65 家企业，其中包括强生（Johnson & Johnson）、IBM、BP、礼来（Eli Lilly）、耐克（Nike）和奇基塔果品（Chiquita）等，这些公司全都面临著一系列社会和环保问题。这些人发现，通用电气被视为落伍企业。“这一点多少有些令我感到不安，因为我以前在通用电气内部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说法，”学员之一、通用电气保健公司市场营销经理斯里尼8226;塞萨德里（Srini Seshadri）说。他们在交给公司最高领导的报告中提到了一项调查，该调查把通用电气在管理质量、引进人才和投资价值方面列为全美前五名，但在社会责任方面却将其列在第 72 位。
这些经理对伊梅尔特说的这些事情，他早已觉察到了。他们说，企业的社会责任对雇员、对人数虽少但在不断增加的投资者、对客户（特别是欧洲的客户）、对政府和社会活动团体来说都十分重要，各方对企业的影响都在不断增大。通用电气的最高管理人员─如负责法律和公共事务的高级副总裁小本杰明8226;海恩曼（Benjamin W. Heineman Jr.）─则认为，公司应当对其声誉多加投资。“正如商誉在资产负债表上具有价值，”他说，“或者品牌有品牌的价值，从广义上说，声誉对于公司同样也极具价值。”
伊梅尔特乐意用与韦尔奇不同的方式接受这一观点。韦尔奇在诚信和守法问题上十分严格，却对像企业社会责任这种比较微妙的争论几乎毫无兴趣。韦尔奇认为，通用电气只要能维持生产效率、增长、提高利润和股东回报就足够了。他在这些方面取得了引人瞩目的成就─通用电气的市值在 1981 年为 140 亿美元，到 20 年后他退休时增加到了 4,000 多亿─《财富》杂志在 1999 年称他为 20 世纪头号经理人。
但那是上个世纪的事了。在后安然时代，伊梅尔特认为通用电气应当更加清楚地了解它与周围世界的关系，其中部分是因为他是干销售与市场营销出身的，所以比韦尔奇对公司之外的事情更加关注。“毫无疑问，我总是由外向内地观 察我的公司，”伊梅尔特说。他这一观察方式的形成也离不开他父亲的影响，其父约瑟夫8226;伊梅尔特为通用电气设在辛辛那提的飞机引擎分部工作了 38 年。“我过去每天晚上都和一位通用电气的人坐在一起吃饭，” 伊梅尔特说。“所以很清楚公司各个级别的人希望他们的上司做什么。”
因此，在 2002 年，当大企业在公司治理和收益方面做手脚的问题上受到质疑时，伊梅尔特迅速做出了反应。他敦促公司在董事会里增加独立董事席位，并且鼓励董事们调查公司的经营情况，而且开会时不让管理人员参加。公司开始记入股票期权的成本，并把通用电气资本公司（GE Capital）分成四个独立的企业，这样做的部分原因是为了使投资者更加清楚地了解其经营内幕。董事会还按照业绩向没有与公司签过约的伊梅尔特发放一揽子薪酬，此举受到了股东代表的称赞。
从加纳首都阿克拉到东部农村地区的阿塞塞瓦城距离大约 160 公里，走完这段崎岖不平、尘土飞扬的路需要 3 个小时。这一地区有将近一半人每年的生活费还不到 85 美元。我和鲍伯8226;考克兰坐在一辆丰田 SUV 的后排座上，去那里参加由通用电气公司捐赠的一家新医院的典礼。我客气地问他，我们到底上这儿干什么来了，既然通用电气在这里几乎没有任何业务，它为什么要花股东 2,000 万美元的钱用于加纳的卫生保健事业？
他说，最简单地说，就是因为通用电气要让人知道它是一家好公司，不仅仅在美国，而且在全世界都要如此；况且人们对大企业应尽义务的期望正在增大。“想想你的邻居吧，”他说。“如果他们遵守法律，照章纳税，不把大型房车停在街上，这仅仅是守法不守法的问题吗？那些组织邻里聚会的人又属于哪一类？对那些放学后去接别人孩子的邻居又属于哪一类？这就是所谓的好邻居，而这也正是我们说我们想成为好公司的意思所在。至于我们必须怎样做得更好从而被别人认为是好公司，我们也说不好。但人们的要求比五年前更高了。”在加纳项目上，通用电气也有战略上的考虑。在公司举办的非洲－美洲论坛上，有人问伊梅尔特，通用电气能否为非洲多做些事情。他想不出什么办法在非洲开展业务，于是便想用别的办法来帮助非洲。通用电气决定与加纳的公共卫生部门建立广泛的合作关系，允诺在五年里投入 2,000 万美元。公司向那家医院捐赠了超声波、X 光、病人监视、细菌培养、冷藏和冷冻设备。它还向阿塞塞瓦提供了一台发电机和水处理系统，因为大多数当地人还没有用上电和自 来水。通用电气的高级经理们还同意为当地卫生人员进行领导方法、六希格玛和项目管理方面的培训。
我们抵达阿塞塞瓦时，附近方圆几里地的好几百名小学生出来迎接我们。捐赠仪式开得很长，也很热烈；扩音设备出了毛病，我们的发言必须翻译成当地的当美语。尽管如此，仪式结束后，人们还是在街上跳起了舞，以示庆祝。伊梅尔特后来告诉我，他可以为开展这个项目说出好几条理由。“年轻的非裔美国人领袖对非洲有一种强烈的迷恋之情，”他说。“他们把这个项目视为一种非常积极的行动。”通用电气在加纳产生的知名度和好名声最终也能使公司受益。“从长远的角度看，非洲大陆完全有可能成为一个需要我们去了解的市场，”伊梅尔特说。
伊梅尔特和他的手下的话，你会越听越明白：通用电气争当好公民，打的就是这种如意算盘。伊梅尔特更是直言不讳：“如果这样做对生意不利，我们很可能就不做了。”
有了这个前提，通用电气自然会卖掉更多的风能发电机或节能型机车。至于慈善事业、供应商审查制度（旨在使公司摆脱说它与血汗工厂有关联的指责─译注）或是关于发放家庭成员福利的决定，从经营的角度看，这些举动通常都是为了提高通用电气的声誉，尤其是为了便于它吸引和使用人才。例如，通用电气几年前曾决定不向中国出售低档超声设备（同时在它卖出的高档设备上贴上警告标签），因为它不想让中国人用这些设备做胎儿性别鉴定，导致孕妇可能打掉胎儿。这可能会对通用电气的形象产生极大的负面影响，所以它不愿冒这个风险。
然而，把这种成本效益分析运用于有关道德方面的决策，是件很棘手的事情。通用电气与 100 多个国家有业务往来。但它已经决定不与缅甸做生意。为什么？因为缅甸政府有严重违反人权的行为，受到了人权组织的关注，还因为在那里做生意的收益有限。公司认为，它去缅甸做生意的弊大于利。
相反，通用电气通过它在意大利、法国和加拿大的全资分公司向伊朗出售石油与天然气、水力发电和医疗设备，而伊朗被美国政府看作是支持恐怖分子的国家。据说伊朗人在研制核武器，资助恐怖组织黎巴嫩真主党，而且很可能在支持那些企图杀害驻伊拉克美军士兵的人。曾在里根政府国防部任职的弗兰克8226;加夫尼（Frank Gaffney）要求养老基金机构撤出在通用电气之类的公司里的投资，因为它们与流氓国家做生意。“与伊朗这样的国家做生意，就等于默认了其统治集团，”他说。“这通常也意味著在同该统治集团、其盟友或者其他帮助当权者发财的人做生意。” 尽管美国公司被依法禁止与伊朗做生意，通用电气却指出，它在国外的分支机构这样做是获得准许的。况且伊朗和缅甸不同。伊朗是一个大国，而且有可能成为富国，通用电气打算有朝一日在那里扩大业务，而且它在欧洲的竞争对手正在向伊朗销售数量可观的产品。纽约市警察和消防队员养老基金的股东在 2003 年提出了一条建议，要求通用电气从公司声誉和财务风险的角度重新考虑它在伊朗的业务。这条建议在通用电气的干预下被否定。伊梅尔特告诉《财富》杂志：“公司和董事会一直在不断重新考虑这个问题。”通用电气的高管人员则指出，有些外交政策专家认为，“建设性地介入”伊朗之类的国家，是促使其改革的最佳途径。
若是在过去，这对通用电气来说会是个完满的回应。可是，伊梅尔特要让现在的通用电气向更高的商誉和道德标准看齐。一般来说，这一要求不属于成本效益分析的范畴。通用电气如何解决这类乱麻似的问题，将是一件令人十分关注的事情。可以肯定，整个美国企业界都会关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