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老:追踪隐秘杀手



 科学家相信,他们也许已经发现了癌症、阿耳茨海默氏病以及心脏病等疾病之间的某种联系

    作者:David Stipp

    经 济学被称为“沉闷的学科”,但与经济学家相比,保险精算师的工作才真正沉闷无趣。我们不妨考察一下保险精算师对 2050 年美国老龄化的一些预测:到那个时候,我们每 26 人当中就会有 1 人患阿耳茨海默氏症,而目前每 64 人当中才有 1 人。中风的发病率到那个时候将比现在增加几乎一倍;癌症也将以同样比例增加;糖尿病患者则将几乎增加两倍。至于其他老年病症,你不用问就明白了。

    但是,在医学界种种变端之中,出现了一次几乎超出人们想象力的奇异转折,它正在开始让人们质疑以上这些令人灰心的预测。越来越多的证据显示,能减少几乎各种主要老年疾病发病风险的药物并非遥不可及。事实上,很多研究显示,这些神奇药片的未加工制剂不难找到,在你家附近的药品杂货店里就有。其中包括阿斯匹林、布洛芬以及类似的“非甾体消炎药”(“甾”字读音与“灾”相同──译注),英文缩略语是 NSAIDs(读作“恩塞兹”)。

    在过去十年里,一份又一份令人兴奋不已的研究报告表明,与那些不使用 NSAIDs 的人相比,经常使用 NSAIDs 的人较少患老年病。在 2001 年的一份研究报告中,荷兰的一个研究小组发现 NSAID 使用者的阿耳茨海默氏病患病率下降 80%。最近对阿斯匹林作用的一次评估发现,长期服用阿斯匹林的人心脏病发病率下降 32%。另外一些研究报告则显示,NSAIDs 可以使结肠癌的发病率降低一半,使肺癌和前列腺癌发病率降低三份之二,而且能使妇女的乳腺癌发病率降低一半。

    有这种效果的看来还不只是 NSAIDs。人们还有一系列令人吃惊的发现,这些发现涉及他汀类药物(statins),即以“立普妥”(Lipitor)和“Crestor”等名称出现的降胆固醇药物。如今有事实证明,他汀类药物也许能降低阿耳茨海默氏病、糖尿病、中风(可能还有癌症,甚至还包括抑郁症)的发病率──当然,还包括降低心脏病的发病率。

    有关这些发现,也许最令人兴奋的是它们使我们对衰老(以及对我们如何 延缓衰老过程最具破坏性的诸方面之一)──有了新的了解。无论是 NSAIDs 还是他汀类药物都能减少炎症,即减少造成感染部位疼痛、充血和肿胀的免疫反应。这为下述理论提供了强有力的证据:随著我们年老而出现的很多问题,都起因于动脉内壁和大脑等部位的渐袭性轻度炎症。纽约长老会医院的癌症研究人员安德鲁8226;丹嫩贝格(Andrew Dannenberg)说,“我们已经做了几十年的努力,花费了千百亿美元来试图在老年病发生之后进行治疗。然而,这种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而是有一个很长的潜伏过程。我基本上认为,炎症是这个过程的重要部分。”克劳迪奥8226;弗朗塞斯奇(Claudio Franceschi)是安科纳的意大利老龄化问题国家研究中心(Italian National Research Center on Aging)的科研主管,负责协调一个对百岁老人进行大规模持续跟踪研究的项目,他说,“炎症可能是引发与老龄相关的主要疾病的因素和推动力。”

    弗朗塞斯奇是最先表述这种还比较笼统的理论的人之一,他称之为“炎症致老”。十年前,他和同事发现,随著人的老化,关键的免疫细胞变得越来越容易发炎。由此开始,他对这种理论进行阐述。最近,他负责的研究小组已经在男性百岁老人身上识别出能减缓年龄老化的促 进发炎作用的变态基因。他们以及另外一些研究人员还证明,与健康老人相比,体弱多病的老人更有可能带有促进发炎的变态基因。血液中促进发炎的蛋白的含量升高,与骨质疏松、中年以后肌肉萎缩、老年性贫血和 70 岁以后认知能力下降等的发生率的升高,已经被证明存在著联系。

    所有这些,足以让人产生长生不老的憧憬:百岁老人基因对炎症造成的老年疾病发挥著抵抗作用,而 NSAIDs 和他汀类药物可能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模仿著这种作用!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些药物也许可以称得上是抗衰老医 药的第一种可信的类似物质。这是一次飞跃,但不是像摩托车运动员埃维尔8226;克尼维尔冒险跨越大峡谷那种一蹴而就的飞跃。尽管抗炎药物给健康带来的明显好处尚未通过严格审查,一些医疗专家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服用这种药物。一位要求匿名的老年病学家说,“我每天吃一片阿斯匹林,我这样做是因为,我认为我在放慢自己的衰老速度。”一位医生对已经成为医药界私下法宝的看法产生共鸣,他说,如果他汀类药物也像阿斯匹林一样便宜(最频繁列入处方的他汀类药物通常每片卖三美元),那么人人都将依靠它。

    如果你考虑仿效,你将涉足未知的水域(参见本期第 126 页“我们应当怎么做?”)。应服用哪一种抗炎药?剂量应该是多少?增进健康的作用能否超过副作用?在这方面很少有人能给你指导,这很令人沮丧。例如,医生一般不会建议健康人每天服用 NSAIDs,部分原因是这些药物会造成严重的胃肠出血。

    这方面的资料还很缺乏,这并不奇怪。像阿斯匹林和布洛芬这样的药物的专利很早以前就已经到期,没有经济上的诱惑促使公司对它们进行代价昂贵的试验。美国国家健康研究院(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正资助一些对无专利抗炎药物的预防疾病潜力的研究。但是,对于 40 岁左右之后经常服用某种抗炎药物是否降低人生以后几十年里可能不会发生的多种疾病的发病率,没有哪家机构打算做具有决定意义的试验。这将需要进行一场规模空前、历时长久和成本高昂的临床试验──相当于一场医学界的火星探测。

    因此,可以说我们也许永远也无法确切地搞明白抗炎药物是否起到广泛的预防疾病作用。但是,我们可能不久就会搞清楚某些抗炎药物是否对某些病人有好处,这些人易于患上特定疾病,这一点已经众所周知。有关这些病人如果服用这种药的话会怎么样的试验,目前正由一些拥有专利受到保护的抗炎药物的制药公司带头进行。例如,辉瑞(Pfizer)和默克(Merck)正为试验提供资金,研究它们的 COX-2 抑制剂(与 NSAID 类似的药物,据认为它们造成胃肠出血的风险较小)是否可以预防多种癌前期状态恶变为肿瘤。

    他汀类药物的制造商也加入进来了,这是因为出现了一种称为“C- 反应蛋白”(CRP)的测试前炎性物质的简单血清检验法。当组织发炎时,CRP 指标明显升高,而 CRP 指标长期处于高水平,已经被证明与一系列疾病包括心脏病发作的风险有著某种联系。事实上,根据布里格姆市的医生保罗8226;雷德克尔(Paul Ridker)领导的研究和波士顿妇女医院(Women‘s Hospital in Boston)的研究,与低密度脂蛋白胆固醇(LDL cholesterol)相比,CRP 是显示心血管疾病发病风险的更好指标。雷德克尔的数据显示,费用为 20 美元的 CRP 化验可以确定一个人是否存在心脏病发作、中风和糖尿病的高风险,而传统上用于检测这些病症发病风险的指标却不能作为发出预警的理由。这种病人可能成为他汀类药物的一个巨大的新市场。

 衰老:追踪隐秘杀手

    有关轻度炎症的研究还澄清了一些人们长期不理解的奥秘。哥本哈根大学医院(University Hospital in Copenhagen)研究人员本特8226;佩德森(Bente Pedersen)说,脂肪组织是前炎分子的强大制造者。这至少在某种程度上解释了为什么肥胖与如此多的老年疾病(从结肠癌到阿耳茨海默氏病)有关,为什么饮食热量很低的食物可以使动物寿命延长三分之一或者更长。另一方面,锻炼似乎抑制了轻度炎症。除了其他方面之外,这也许在某种程度上解释了 2001 年的一项研究结果。该项研究显示,积极锻炼的人的阿耳茨海默氏病发病率只有那些一有时间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人的一半。

    不过,很多医学专家保持谨慎,认为这种“炎症论”的喧嚣与以前出现过的种种狂热类似,就像针对绝经后妇女的荷尔蒙替代疗法一样,经受不住有充分说服力的试验的检验。他们认为,那些将低度炎症与老年疾病联系起来的研究结果当中,能切实证明炎症造成了这些疾病的成果即使有也很少。低度炎症可能是身体内部衰败的症状,而不只诱发疾病的因素。因此,使用抗炎药物来抵御老年性疾病,可能就像大量吞服阿斯匹林来避免因脑瘤肿胀而导致的头疼一样。

    怀疑论者还指出,在有些研究中被视为具有抗炎作用因而能降低发病风险的 NSAID 药物剂量,一般要远远低于常用剂量。例如,为了抑制折磨风湿性关节炎患者的严重炎症而要求使用的剂量,要比祛除头疼所需的剂量多出两到三倍,而这种剂量又要求比能降低老年病风险的长期使用剂量更 大。这让人质疑以下这样的想法:NSAIDs 有益处的想法,如果是真实的,那么也与炎症有关。

    那么,这种对“炎症论”的热烈谈论是否有理由呢?

    认为值得热烈讨论的最佳理由也许是:研究不同老年疾病的研究人员,互相之间对他人的研究工作实质上一无所知,但他们都已经得出惊人相似的结论,认为炎症在他们感兴趣的疾病中具有中心作用。这就像正在不同城市调查凶杀案的征探们突然发现,各自掌握的线索都指向一个连环凶杀案的杀手。

    这部医学征探小说中的罪魁祸首,已经被描述为免疫系统对损伤和感染的震颤性反应。炎症迅速释放出分子,这些分子引起疼痛,将血液中所含的免疫细胞聚集起来,并使受伤或被感染部位的血管渗漏,以便于防护细胞移动到出问题的部位。这些防护细胞大量产生,能切实将受感染组织液化,以避免细菌扩散。与此同时,受伤或受感染部位变得很难看。

    过去人生很长时期里的种种感染造成的高发病风险,引起了一线反应,并发生一触即发的演变,这种变化有助于迅速阻止入侵细菌的推进。但是,它也有可能犯错误。在感染期间,炎症可能失去控制而拖延下去,导致高烧、血压急剧下降、昏迷和死亡。2003 年上半年,非典(SARS)病毒引发了令人恐惧的疫病,以上所述可能说明了非典病毒是如何致人死地的。

    还有,自然而然出现的、对免疫系统来说有点陌生的分子,显然会引发无症状的轻度炎症。这些不受欢迎的怪异物质包括血液中的氧化脂肪粒子(可能形成的低密度脂蛋白胆固醇,即因过多食用奶酪、汉堡包后,食物转变成了动脉的阻塞物)和被神经元暗藏的粘稠蛋白凝块(阿耳茨海默氏病的先兆)。更糟的是,几十年里与细菌的无数冲突,造成了我们的一些免疫细胞变得越来越活跃地激发,这是意大利人弗朗塞斯奇的论断。这可能是炎症的血液指标为什么随著年龄的增长而提高的原因。 一旦发生之后,郁积的炎症就可能自己持续下去。肿瘤甚至将因它们的存在而招致的炎症发生扭曲,达到其致命的目的。例如,为了向体内其它部位转移,肿瘤显然利用所谓的粘连蛋白,而正是免疫细胞为了四处移动而在四周的细胞之中生成了这种蛋白。这些蛋白起到了像攀岩者的支撑栓一样的作用。

    在过去生活水平很差的时代,所有这些缓慢铺开的破坏没有多大关系。当时人的寿命太短。而现在我们当中的很多人寿命很长,足以成为这种累积作用的受害者。我们的前炎性备用轮胎和少动的方式于事无补。

    近些年来,科学家已经了解到,依组织类型的不同和所涉及的免疫细胞 激发情况的不同,炎症助长了不同的疾病。不过,远在人们集中关注这些细节之前,疾病发病风险的指示器就曾指向隐蔽的炎症。研究人员在 20 世纪 80 年代初就发现,心脏病发作之后恢复中的病人,如果炎症的血清指标即 C 反应蛋白含量持续处于高水平,那么他们就应赶紧立好遗嘱──他们通常在数日内发生致命的第二次发作。另外一些研究提示,隐蔽炎症对初次心脏病发作可能也起到作用。例如,一份 1988 年的研究报告显示,每隔一天服用一片阿斯匹林的人比未服用的人初次心脏病发病率低 44%。

    随著非常灵敏的 C 反应蛋白血清化验法在 20 世纪 90 年代出现,这些提示变得更有说服力了。波士顿的雷德克尔及其同事利用一种这样的化验,在 1997 年以一项研究引起了人们的关注。该项研究根据所研究的男性研究对象的 CRP 指标,将他们分为四组。事实证明,指标最高的一组的心脏病发作发生率是指标最低的一组的三倍。而且,从降低心脏病发作发生率来看,那些 CRP 指标高的人如果定期服用阿斯匹林,获得的益处要比那些 CRP 指标低的人要大。这些波士顿的研究人员随后证明,他汀类药物能降低 CRP(而不只是降低低密度脂蛋白胆固醇),而且不管人体胆固醇含量如何,这些药物的抗炎作用都与心血管疾病发病率降低有关。

    与此同时,在癌症和阿耳茨海默氏病的研究中,也披露了类似的发现。1983 年,科罗拉多州一位名叫威廉8226;;沃德尔(William Waddell)的外科医生报告了在遗传结肠癌病人身上的一项惊人发现:几个正在服用一种名为“苏灵大”(sulindac)的 NSAID 的病人,体内的肠道息肉即发生结肠癌的先兆消失了。这引起人们对 NSAID 服用者的癌症发生情况进行了另外一些研究。其中很多研究显示,经常使用这种药物的人发病率降低。

    COX-2 抑制剂是 NSAIDs 的化学同类物质,它的研制是为了降低副作用。上个世纪 90 年代中期,研究人员开始探究 COX-2 抑制剂的作用,所以有关这种药物与癌症方面的研究的步伐加快了。在 1996 年一项出色的研究中,日本研究人员证明,在经过生物工程预先处理而生成大肠直肠癌的老鼠身上,COX-2 抑制剂使肠道息肉收缩。经过人身试验,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FDA)给西乐葆(Celebrex)发了批文,这种 COX-2 抑制剂的专利如今为辉瑞所拥有,它用来治疗因遗传而患上结肠癌的病人身上的息肉。

    有关这种药物与阿耳次海默氏病的研究在 20 世纪 80 年代也活跃起来。作为这些活跃研究中的女主角之一的 W8226;休8226;格里芬(W. Sue Griffin),是位于小石城的阿肯色医科大学的研究人员。她在 1989 年报告发现了阿耳茨海默氏病患者的大脑异常严重炎症的一种增强分子。随后,加拿大温哥华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的帕特里克8226;麦克吉尔(Patrick McGeer)及其同事报告,通常 NSAID 药物且用药量很大的关节炎病人阿耳茨海默氏病发生率低得令人吃惊。1994 年,这方面有了更精彩的发现,如今在西雅图华盛顿大学工作的约翰8226;布赖特纳(John Breitner)领导的一个小组报告了令人兴奋的数据:在双胞胎老人(其中有些已经患阿耳茨海默氏病)当中,曾经使用过 NSAIDs 的人有很大的可能是一对双胞胎中患病较晚或者未患病的一个。在过去几年里,人们的注意力已经转向他汀类药物──长期使用这种药物,似乎可以使阿耳茨海默氏病发病率降低近 80%。

    目前,我们正处于对这些研究成果进行严格的最终检验阶段。对于某些高发病风险病人定期服用抗炎药物是否益处大于痛苦,已经有人在进行研究。波士顿的雷德克尔正领导进行一项观察非常仔细的试验,看看他汀类药物是否降低胆固醇较低但 CRP 指标较高的人群的心血管疾病发病率。他的研究小组吸收 1.5 万名志愿者参加使用 AstraZeneca 公司制造的一种 他汀类药物 Crestor 进行的试验。另一项由美国国家老龄化研究所(National Institute on Aging)资助的研究正在试验不注册的 NSAID 药物普生(naproxen)或辉瑞公司生产的 COX-2 抑制剂西乐葆是否能降低有家族病史的人们的阿耳茨海默氏病发病率。此外还有一些试验,在试验中,COX-2 抑制剂被用来测试是否可以用作预防药,用于有结肠癌、膀胱癌、皮癌或其他肿瘤的癌前期征兆的病人。

    这些试验的答案要在数年以后才能得到。尽管它们能解决在有些问题上的争论,但它们还解决不了对我们当中很多人来说关键的问题:如果我们在正常情况下有患老年病的风险,那么为保险起见,我们是否应当使用剂量较小的抗炎药物?

    这样吧,下面提出一种想法供你参考。我们美国人每年将 150 亿美元以上用于维生素、抗氧化剂、增强记忆力的草药和类似保持活力的药物。如果保险统计方面的预测是某种预兆,那么我们从这笔开支中获得的主要收益就是世界上最昂贵的小解。隔一两天服用一片阿斯匹林(要先征求医生的意见)没有多大风险,当然这也不一定给你带来更多好处。而这也花不了多少钱。算算这笔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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