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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远离曼哈顿和棕榈滩的美国内地，众多家庭损失的钱财数以亿计。这个丑闻令一个羞于谈钱的社区大惊失色
臭名昭著 麦道夫在橡树岭乡村俱乐部里发现了沃土（摄影：MARK PETERSON/REDUX）刚刚修葺一新的橡树岭乡村俱乐部（Oak Ridge Country Club）隐没在明尼阿波利斯市西郊霍普金斯绵延起伏的丘陵中。它外表很像一所中学：米色的护墙板，石灰岩的地下室，还有节能窗户。在通往俱乐部的主道旁，有一片外观平常的公寓楼，上面挂四幅出租房屋的广告。然而，在俱乐部不起眼的大门背后，室内设施齐全，是这座双子城一些富裕家庭的聚会场所。每逢明尼苏达州温暖的夏天，俱乐部的高尔夫球场、网球场和儿童游乐场里气氛热闹，而今年冬天，各类场地均被白雪覆盖，橡树岭俱乐部里的话题也像此刻的天气一样阴郁。在这一类俱乐部里，会员们通常聚在一起交换建议和想法。毕竟，一块打高尔夫的人通常都是可以信赖的。20 多年来，这里的会员一直在交流一个重要的理财之道：跟伯纳德·麦道夫（Bernard L. Madoff）做投资。
这个成立于 1921 年、会员大多为犹太人的乡村俱乐部，是麦道夫骗局在双子城的重灾区。麦道夫被指控设下的 500 亿美元“庞氏骗局”（Ponzi scheme）的受害者，不仅分布在曼哈顿、棕榈滩、好莱坞和一些欧洲城市，而且在许多小镇里也不乏其人。他给双子城带来的损害尤为惨烈，因为在这个组织严密、历史悠久的社区里，他诱惑犹太人家庭和基金会的伎俩极为有效。当地一些调查报告认为，该社区的损失为 3 亿美元，而当地一位受害人的辩护律师认为，更精确的数字应该是 6 亿美元。他了解到，其中有两户人家就总共损失了 1.3 亿。还有几十家的损失要少一些。这些钱原本的用途，从为将来送孩子上大学的积蓄到退休金，无所不包，当地犹太人资助的慈善机构如今连用来开展救助穷人的基本活动的钱都已捉襟见肘。
我家乡在明尼苏达州圣保罗市。这次回来，我惊讶地发现老家也深受这类骗局之害。就我所知，这里的人羞于谈钱，投资时出手谨慎，银行很少需要救助，创造了巨大财富的皮尔斯博瑞（Pillsbury）、通用磨坊（General Mills）、嘉吉（Cargill）和其他食品公司也都不露富。可是，金融丑闻却在一个季度里就两度震撼了双子城：就在麦道夫诈骗案曝光前两个月，当地着名大亨汤姆·彼得斯（Tom Petters）因被控犯有 20 宗重罪而遭到逮捕：他在自编自导的庞氏骗局中，从投资人那里掠走了 35 亿美元（见附文）。这真是奇怪的巧合。检察官认为，他有些骗术与麦道夫如出一辙：欺骗了一个教会的会众。具体地说，就是他欺骗了自己所在的基督教福音派的成员。
麦道夫在千里之外的曼哈顿遥控，建立了一个由当地分支基金组成的网络，按照他的方式运作。在双子城，他就有一个出色的代理人u2014为人随和的股票经纪人迈克·恩格勒（Mike Engler）。此人是恩格勒－巴德证券公司（Engler & Budd Securities）合伙人，他经营的本地小盘股票利用外人所知甚少的金融市场内部优势赚钱，从而使自己有别于生活奢华、颐指气使的麦道夫，就像明尼阿波利斯不同于曼哈顿一样。恩格勒在 20 世纪 80 年代就开始这样做，以高现金回报而非惊人的投资业绩u2014每年回报通常为 12% 左右u2014为诱饵，把一个又一个家庭引入麦道夫的运转系统中。橡树岭乡村俱乐部便是恩格勒的沃土。它在其网页上的“俱乐部历史”一栏里说，它向镇上每一个“分得清高尔夫球和无酵面团之区别”的人开放。投资于麦道夫项目的人变得就像俱乐部里的俱乐部。“人们产生了这样的错觉：必须由伯纳德·麦道夫决定是否让你加入。”明尼阿波利斯资产经理约翰·波赫拉德（John Pohlad）告诉《圣保罗先驱报》（St. Paul Pioneer Press）说。“麦道夫是最难与之竞争的对手之一，因为他身上有很大的权势和很多的奥秘。”甚至在 1994 年恩格勒死后，钱财仍在源源不断地流向麦道夫，因为房地产律师和金融顾问继承了这一传统业务，众多家庭也加大了参与程度，把他们的后代也拉进了麦道夫的机器。除了吸收橡树岭乡村俱乐部会员，麦道夫也在密西西比河对岸连连得手，在圣保罗市一家以犹太人为主的高尔夫球场u2014山岗乡村俱乐部（Hillcrest Country Club）吸引了人数较少的一批追随者。
布鲁斯·格雷鲍（Bruce Graybow）是明尼阿波利斯市郊金谷的格雷鲍传播公司（Graybow Communications）总裁，他是通过已故父亲马尔文（Marvin）认识麦道夫的。格雷鲍告诉《财富》记者，他父亲认为恩格勒是他家一位“可敬”又“可信赖”的朋友。他把自家的水暖管道公司卖掉后，全家把这笔钱都投给了麦道夫的基金。布鲁斯自己开办了一家提供企业视听设备的公司，到 2007 年也卖掉了其中一大部分股份。他和父亲、朋友一样，把到手的钱大都交给了麦道夫。“我当时觉得这是一个既保险又谨慎的投资，是存放我辛辛苦苦攒下的钱的好地方。”格雷鲍说。“一旦发现事情真相后，我震惊不已，简直不敢相信！”他当时就觉得身体不适，出了一身冷汗。“我穿上外套，走向住在街那一头的朋友家，想理一下思绪，把事情弄明白。”
这些损失影响到了收入低得多的人的生活。有位女士了解麦道夫的秘密长达 10 年以上。她曾是双子城一个有权势的人物的情妇。他俩在某个公园邂逅，开始了一段延续近 20 年的关系，他还保证今后将一直照顾她。每个季度，都会有一张来自一个瑞士银行帐户、上面标明麦道夫证券公司名称的支票出现在她的信箱里。她搬进了一套新公寓，添了一辆漂亮的轿车，并且像许多与麦道夫有干系的人一样，拿出一部分钱财来赞助慈善事业和自己喜欢的活动。她有个习惯，就是通过阅读《纽约时报》来了解那个与她有秘密联系的世界。甚至在几年前那个男人去世后，支票仍然按时寄达。“后来一天早上，我拿起《纽约时报》，看到了伯尼的名字。”她回忆道。“报纸上说他干什么了？我读完那篇报道后，意识到我的好日子到头了。”眼下，她正在想方设法维持生计，主要是靠朋友们的慷慨施舍度日。原定于 1 月第一周寄来的支票没有如约而至，她的汽车也已易主。
麦道夫丑闻不仅害苦了沿海地区的慈善机构，包括诺贝尔和平奖得主伊利·威塞尔（Elie Wiesel）和斯蒂芬·斯皮尔伯格（Stephen Spielberg）创办的基金会，而且重创了以慈善事业为豪的双子城。麦道夫阴谋的影响从日常生活中便可见一斑。“这个悲剧虽然给部分家庭带来了困难，但双子城的穷人和慈善机构因此而遭受的损失更大。”部分麦道夫受害者的代理律师安迪·帕克（Andy Parker）说。明尼苏达人热衷于人权活动，范围从争取选举权到要求关闭关塔那摩军事监狱，这些活动也因麦道夫丑闻而受挫。
“许多钱一下子蒸发了。这种事情造成的广泛损害不是‘令人震惊’一词所能形容的。”明尼苏达大学人权项目主任芭芭拉·弗雷（Barbara Frey）说。“当地慈善机构过去在资助这项活动方面发挥了强有力的作用，但它们当中有许多机构突然现金告罄。”它们的许多赞助人也发现自己身临维奥莉特·沃纳（Violet Werner）的处境。维奥莉特是橡树岭乡村俱乐部的会员，她已故的丈夫拥有一家货车运输公司，并且成立了一个小型基金会，以赞助当地的艺术和文化团体。该基金会当年的总资产达 160 万美元，其中很大一部分投给了麦道夫。“整个事情是我听说过的最可怕骗局。”她对《明尼阿波利斯明星论坛报》（Minneapolis Star Tribune）说。“这些钱原本要用在需要帮助的人身上，是给做出杰出工作的人的。我太悲伤了，简直无以言表。”
在获悉这个消息的明尼苏达人当中，还有可能从未听说过麦道夫的普通百姓。有家名叫厄普舍－史密斯制药（Upsher－Smith Laboratories）的企业，设在枫林市郊外，是一家有 650 名雇员的普通药品生产公司，它把为雇员设立的一部分分红项目交给了麦道夫。这些厄普舍－史密斯公司名下的帐户据称为部分工人累积了 10 万元以上的分红，但在麦道夫丑闻曝光后全被冻结了。
就连州政府也在为麦道夫的影响感到担忧。由于人们纷纷传说，与麦道夫相关的回报具有欺骗性，许多投资人将有权要回为这些虚拟所得向州和联邦政府缴纳的税金。鉴于当前经济问题仍处于清谈阶段，各级政府早已手聚敛税收。对于明尼苏达这样的州来说，麦道夫和彼得斯两案的损失给当地造成的影响，以及可能退还相关投资人所纳的税款等，都会产生严重后果。
双子城怎么会与棕榈滩、好莱坞一起上了报纸头条呢？那里虽然很少看到劳斯莱斯轿车和其他当众显富的物品，却不乏富裕人家。圣保罗市一带聚集了早年从詹姆斯·希尔斯（James J. Hills）的北方铁路公司（Great Northern Railroad）和惠好公司（Weyerhaeuser）木材生意上赚来的财富。在明尼阿波利斯，有势力的是早年谷物加工厂老板和谷物商人的后代。这些钱过去在暗中悄悄流动，很少引起人们的注意。后来的富翁，包括犹太人群体，也对金钱采取低调的态度。由于双子城不算很大，一些家庭宁可把钱交给纽约市或芝加哥的理财经理去管理。“这样一来，你就不太可能在宴会或其他社交场合遇到一个确切知道你大概有多富裕的人。”当地受害者的一位律师说。
对于明尼苏达州的犹太人来说，遵从双子城对钱财三缄其口的准则另有好处：使潜在的反犹分子无计可施。当地有 5 万犹太人，虽然人口较少，仅占总人口的 1%，却在全州的慈善界和政界举足轻重。去年 11 月联邦参议员的两名竞选对手艾尔·弗兰肯（Al Franken）和诺姆·科尔曼（Noam Coleman）都是犹太人。但是，犹太人尽管在政界取得胜利，他们对招致对抗的担忧却一直挥之不去，尤其是双子城很多人在二战后就对犹太人心怀不满。1946 年，进步作家凯里·麦克威廉姆斯（Carey McWilliams）把明尼阿波利斯称作“美国的反犹之都”。确实，许多犹太家庭警告说，麦道夫丑闻会导致不良情绪。“反犹思想或多或少总是存在，而（麦道夫丑闻）便成了这些仇犹思想的由头。”哈兰·雅各布斯（Harlan Jacobs）说。雅各布斯在双子城经营一家小企业投资孵化器，曾担任当地犹太社区关系委员会主任。“痛恨者还会恨下去。不幸的是，这事给了他们更多的借口去痛恨。”
与此同时，橡树岭俱乐部的会员们担心这个丑闻会影响到他们已有 88 年历史的团体的未来。由于人们的猜疑一发不可收，俱乐部主席罗姆·扎曼斯基（Rom Zamansky，明尼阿波利斯的一名律师）不得不给会员们写信，说俱乐部一定会渡过难关。信中，他赞扬了橡树岭俱乐部会员所做的慈善工作，并且告诫会员们不要对媒体谈论麦道夫案。
在这场经济衰退中，大多数犹太教会的财务状况已经每况愈下，而麦道夫一案则可能在近期使之雪上加霜。不过，有些拉比试图利用麦道夫丑闻来教诲信徒。离橡树岭俱乐部不远，在明尼阿波利斯郊区圣路易斯公园的神殿犹太会堂，亚历山大·戴维斯（Alexander Davis）拉比依然保持乐观态度。他承认大家感到震惊，还有些人觉得麦道夫丑闻使犹太人社区蒙羞。同时，他又觉得这是个布道的好时机。“无论我们愿不愿意，这绝对是个重新审视我们的价值观的好机会。”戴维斯说。“我们必须认真检查使我们陷入这个境地的文化习俗。现在是我们重新思考、弄清世事轻重缓急的时候了。”他在去年 12 月犹太教光明节期间写给信徒的信中，斥责麦道夫是盗窃同胞钱财的人。“今年，光明节的光看起来也许黯淡了一些，捐赠也许少了些。”他写道。“但是，光明节的神谕将继续照亮我们的前程。我们决不再允许麦道夫这个令人扫兴的恶魔遮挡光明节的神谕。因为光明节之光不是金钱的闪烁，而是上帝的神灵。”
那么，人间的法律又将如何u2014它会给指控麦道夫所犯的罪行提供保护吗？不幸的是，受害者的律师们发现很难解开麦道夫之谜。有些一流的共同诉讼律师找不到真正能够收回投资的方法。“他从中捞走了好大一块，实在惨不忍睹。”卡尔·康布罗恩（Karl Cambronne）说。康布罗恩是明尼阿波利斯 Chestnut & Brooks 律师行的律师。“可是，看完细节部分后，根本看不出我们能做什么。”
当地人保持沉默的原因之一是，在整个骗局中，像那位接受《财富》采访的情妇一样接受钱财的人为数不少。基金会过去定期从它们投资于麦道夫的捐赠款中支取资金。“补偿性收入”（即通过诉讼强制那些在丑闻曝光前从麦道夫那里得到现金的人退还钱款）的可能性仍然很高。当地的律师们仍在想方设法找到挽回损失的途径，包括寻找可能存在的财产受托人，即那些出的主意可能足以使其成为投资失败责任承担者的人。不过，许多律师怀疑，除了正常的破产途径和可能通过证券投资人保护公司（Securities Investor Protection Corp.）收回部分资产之外，是否还能找到可行的法律手段。
令传媒公司创办者、麦道夫骗局受害人格雷鲍尤为气愤的是，此前尽管不断有人发出警告，并且对麦道夫的公司多次展开调查，政府却没有发现麦道夫的诡计。格雷鲍说，“可耻的是，投资人提出无数次质疑之后，主管当局并没有彻底研究和调查真相，以发现麦道夫运作方式背后的蹊跷。”他认为，由于主管部门没有及早抓住麦道夫，政府为受害者建立一个基金是个合适的解决方法。眼下，既然从汽车制造商、投资银行到各州的政府，人人都在向联邦政府伸手要钱，格雷鲍的主意也许行得通，至少在理论上是如此。但实际上，政府取款机前面已经排成了很长很长的队，而且很可能越来越长。对于橡树岭俱乐部的部分会员来说，唯一的安慰也许是等待春天的到来，可春天并不会因此而早到一会儿。
译者：王恩冕
明尼苏达州本地的骗局
汤姆·彼得斯表面上像是社区的脊梁，如今却被指控制造了一个巨大的庞氏骗局
伯纳德·麦道夫瞄准了一个有理由信赖他的群体：他的犹太同胞。在明尼苏达州，商人汤姆·彼得斯被指控对他的基督徒同道玩弄了同样的伎俩：到处宣扬自己是慷慨大度的慈善家，为自己树立起只赚不赔的投资家名声。在彼得斯倒台之前，他把大约 20 家公司搞得焦头烂额，其中包括阳光乡村航空公司（Sun Country Airlines）、宝丽莱公司（Polaroid）旗下的一个品牌和 Enable 控股公司（一个积压商品网上交易市场）。不过，根据联邦调查人员的说法，整个事件是一个涉案金额达数十亿美元的庞氏骗局。去年秋天，彼得斯手下的一位副总裁迪安娜·科尔曼（Deanna Coleman）出面告发后，政府调查人员突击搜查了位于明尼阿波利斯郊区米尼通卡的彼得斯全球总部，据说发现了涉及欺诈的大量书面证据。由此，骗局被彻底揭开。彼得斯至今不承认有罪，但他已锒铛入狱，等待审判。
和麦道夫一样，彼得斯攫取的钱财大部分来自对冲基金和巨富之家。但他也不放过小鱼小虾，特别是他所在教区的同道。向彼得斯及其公司提出诉讼的人里有一群牧师，他们当中许多人因为投资了彼得斯的项目而失去了退休积蓄。彼得斯以前经常从教徒和非盈利机构那里拉投资，以支持他发起的各种商业活动，其中特别吸引人的是收购积压物资，以期提价后再卖给别人。
麦道夫只承诺给投资人高于平均水平的回报，而彼得斯却答应给投资人超额回报。尽管如此，他在当地的信誉很高。“彼得斯现象持续了整整 12 年。”报案人科尔曼的辩护律师艾伦·卡普兰（Allan Caplan）说。“因此，在人们看来是真实、有效、良好的投资机会，突然之间灰飞烟灭。”他对 CNNMoney.com 网的波皮·哈洛（Poppy Harlow）说。
和麦道夫一案不同的是，当地的律师对其委托人收回部分损失一事持乐观态度。麦道夫骗来的几十亿美元似乎已被他挥霍一空，而彼得斯拥有一些经济实体，所以收回被骗资金的可能性更大些。不然的话，哪怕分到一部分积压商品，也算是不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