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在多次的雷声大雨点小之后，7月20日，中国央行向着放松利率管制迈出了让人惊讶的一大步：“一劳永逸”地取消了贷款利率下限。在此之前，中国央行给贷款利率设定的下限是不能低于基准利率的七折。现在，各银行可自己设定贷款利率下限范围。 取消下限之后 取消贷款利率下限的目的是促进银行之间的竞争，同时刺激贷款向饥渴已久的民营企业流动。事实上，一年之前，中国央行已经稍微地放松了一下贷款利率，浮动空间从上下10%拉伸到上下30%。但是，从各大银行的执行情况来看，这一举措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市场波动。 那么，此次大尺度放松的结果怎样？银行工作人员和贷款人都表示，作用不大。 某银行信贷部门的张经理向《中国新时代》记者介绍，“现在的市场情况是，银行没有钱，放不出贷款，申请贷款的企业多，所以市场还是卖家市场。这个政策出来时，很多客户给我打电话，问能不能下浮利率，我只能一次次解释，是不能下浮的，上浮少就是优惠了。在我们银行，贷款利率除了首套房屋按揭贷款可以下浮到95折，其余的全是上浮的。而且维持基本利率的都很少，上浮15%都算是不错的了。” 张经理这样解释其中的道理：“如同卖彩电，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定的价格是1,000元，国家规定价格区间在900-1,100元。现在取消了价格的限制，告诉你可以卖200元一台。但是市场决定的价格是1,000元，而且顾客都抢着买，所以根本没有商家会以200元的价格卖。” 何女士正在为公司办理某商业银行的贷款，她申请到的利率是五年6.55%的基准利率上浮15%，她说：“贷款利率下浮我从没见过。上浮少就是好结果了。我们公司有抵押、信用不错，所以上浮不多。即使有抵押，银行也要考虑风险。虽说如果还不上，银行可以收房抵债，但是这要上法院，周期太长，银行也没有精力总打官司。” 张经理说，“2010年的时候，申请贷款的企业很少，银行规定每个人每个月要办4笔贷款，这是业务要求，如果完不成要求就要扣工资。那时候一个部门里基本一半的人完不成任务。而现在，我们部门完全忙不开，每天都要在外面跑。由此可见，贷款的人那么多，怎么会有银行把利率下调？银行也要有利润的。” 有人担心，下调利率其实受惠的是那些大企业。原因是，大企业，特别是国有企业，它们有实力与银行议价，因此可能得到更多的低息贷款。这样下来，更坏的情况是，那些本来就有不良贷款的国有企业，利用更低利息的贷款维持运转。长此下去，最终的结果是国家承受了这些坏账。 对于这一点，张经理的认识是，“即使是大客户，银行现在也不是求着他们贷款了。有的大企业在我们这里放几亿的存款，给他们贷款时我们也是要考虑的。” 如果大企业总是压低利息，那么大型国有银行为了自身利益不得不倾向于中小企业和民营企业，因为它们不会也没资本讨价还价。如此一来，五大银行就不得不与民生银行、招商银行、广发银行这样的非公有制银行竞争，而后者早就关注中小企业贷款了。
金融领域研发咨询公司ChinaScope Financial分析了贷款利率放松对中国银行业的影响，认为：竞争更加激烈之后，最小型的农村信用社以及中型城市银行受到的冲击最大，五大银行的资本回报率空间也会受到严重挤压。ChinaScope Financial预计，未来两年，中国银行产业将需要500-1,000亿美元的资本才能维持自身资本比率稳定。 利率改革如同壮士断腕 仅仅取消了贷款利率下限就有这么大的风险，那么更深刻的利率自由化改革势必会遇到更大的阻碍。 放松贷款利率并不能满足业界的期盼，人们更乐意见到的是存款利率的改革。仅仅放松贷款利率，存款利率的管制不变，总觉得利率自由化之路仅走了一半。 早在2012年6月，中国央行就放宽存款利率，允许各家银行把存款利率上浮10%。按照这个利率计算，五年期定期存款的利率最高可以达到5.225%。存款利率封顶，能保证国有大银行的丰厚利润。更令人担心的是，中国央行发出的改革讯号。央行已经承诺会改革利率制度，如果改革中包涵了存款利率，那影响的深度和广度都非现今可比。 中国老百姓的个人存款量之大众所周知，而且，从初入社会的小青年，到白发苍苍的爷爷奶奶，都懂得要把钱存到利息高的银行里。张经理说：“银行一直是欢迎存款的。现在存款大部分是活期，活期一年的利息还不到1%，而银行如果把这笔钱贷款出去，按五年以上贷款的基准利率也有6.55%，那就是5%的利差。”存款利率管制放松，意味着保证银行利润的时代结束了，各银行不得不为了利益而厮杀，风险管理会突然变得重要百倍。以后，银行或许不得不为了生存而奋斗。 业内人士认为，取消贷款利率下限是放松利率管制的第一步，因为这一步迈得彻底，所以可以期待取消存款利率上限也会在不久的将来实现。 这个看法未免太乐观了。 首先，存款利率上限的取消可能立竿见影地影响到银行的利润。改革牵动巨大，实行起来会遇到很多障碍。纵然领导人以断腕决心实施下去，也未必能在短期内赢得这场战斗。 其次，时机不对。今年6月，中国史上最严重的“钱荒”爆发，银行为了吸收存款送大米、送福利，理财产品利息不断提高。6月24日，中国工商银行的ATM机、POS机瘫痪一个小时，人们担忧工行这次事故的原因是“钱荒”。工商银行很快对外发言，称此次业务办理缓慢是由系统升级造成的，与“钱荒”无关。美籍华裔律师章家敦在福布斯网站的专栏里写道：“工商银行关闭提款机意在节省现金，危机解决是因为从央行收到了一笔资金。”商业银行的利润来源是低息收存款，然后高息放贷款，赚取利差。一家银行的存贷款比率越高，其盈利能力越强，它的流动性也就相对越弱。现在中国各大银行刚从“钱荒”中喘口气，难以承受更大的变动。 最后，如果放松了存款利率上限的管制，势必会有更多的外资金融机构到中国牟利。章家敦认为，中国目前的金融体系还没有做好“一刀切”的准备，即使是对现有制度的大改变，中国金融系统也难以应付。 法国巴黎银行（BNP Paribas）经济学家彭垦（Ken Peng）说：“尽管取消存款利率上限依然可能，但是先推出取消贷款利率下限的决定证明，更积极的利率自由化政策被否定了，或者至少是被推迟了。” “存款利率改革对中国金融市场的重要性毋庸置疑。没有它，更多的资金将被财富管理产品笼络，因为它能提供比银行更高的利息。而理财产品存在不稳定性，其为投资者提供短期投资机会，而本身却经常投资到需要几年回本的项目中。这种长短不匹配的情况增加了理财产品的风险，越来越多的理财产品则增加了中国金融市场的风险。” 章家敦的文章这样写：仅仅因为一个改革是绝对必须的，并不意味必要将其付诸实践。领导人们已经可以为消除贷款利率下限庆祝了，虽然在利率自由化改革中，这是比较容易的一部分。大考验仍然是放宽存款利率的上限，但实现它需要建立必要的共识。不过，改革只要实行就不会太晚。流动性危机过去之后，现在的中国金融体系看起来已经离开了“不归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