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第4回 珍宝岛:中国人死了一半,还有一半(2)
系列专题:《大伟话人生三部曲:弱者没有失败的权力》
全民深挖洞 姥姥在听,许久,她说:“冻死迎风站,饿死不做声!又要打仗了。” 回到北京,整个部队大院像中电一样被激活了。 夜里九点钟,楼门口开始挖防空洞,父母亲都不说话,板着脸,所有的军人都出来了,几根电线拉着十几盏电灯。新鲜的土被挖了出来,夜里十一点,深两米,长几里的防空壕挖好了。 不久,防空壕又改成了防空洞,地下交错成网,星罗棋布。大概有几年,挖防空洞成为中国人的主要工作。家里挖,学校挖,全民在挖。天不亮,小学生们开始挖洞了,烧窑了,我与同学挖洞时,总会有一个老头,高高地站在黄土堆上,披着一件满是补丁的棉袄,放声高歌北京柳琴:“打苏修呵,打美国,解放了全人类,人民才好生活……呵哎嘿哟!” 我们那个年代的人,“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生活在贫苦之中,却有着精神原子弹的力量。毛主席说:“放氢弹怕什么?只是多死点人,死一半还有一半。”现在很多人看了,感觉真可怕,然而,当初如果没有这种鱼死网破的气魄,还不让帝国主义给吓死啊?结果,却是帝国主义被毛主席震住了! 中国人开始被迫进入全面备战时期,那年我十一岁。 全民打坦克 珍宝岛之役告诉中国军人,苏联的坦克太厉害。 苏军动用了坦克、装甲车、飞机和当时的“秘密武器”——冰雹火箭炮。解放军使用了反坦克炮、无后坐力炮、40火箭筒等轻武器和岸上的纵深炮火。苏联伊曼边防总队队长列昂诺夫上校阵亡,苏军的一辆T-62型坦克被击坏并被中国边防部队拖回运往北京展览。 大院里在忙碌,大人们用砖头彻起一座座苏修坦克,今天看起来,是很可笑的那一种。三十四楼前,砖头水泥的坦克静静地躺在那里,白天,士兵们从各个角度向死亡的坦克发起攻击,用两米长的竹竿绑上炸药包,呼喊着:“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口号,冲向坦克。教官指点着哪些地方是敌人驾驶员的死角。 士兵们在教官眼前纯粹是呆子、笨蛋。一个山东兵被河南教官训斥着,反复地冲向苏修的坦克。几次不合格,教官调头就走,士兵用山东话恳求:“你看看,你看看,你看看……”教官头也不回:“我不看!”
夜晚是军队孩子们的天下,我和二鸣(政委之子)、树军(院长之子)也开始了打坦克的演习。我们热血沸腾,冲向坦克,我举着木棍,上头绑着红布,发起冲锋时,我高喊着苏联《列宁在十月》中的台词:“你们高举着红旗前进,要无情地消灭敌人,并且告诉全世界,社会主义的革命——是不可战胜的!” 几百人所见的UFO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几百人汇集在大操场,银幕巨大,绑在大铁架子上。看朝鲜电影:《卖花姑娘》。 千朵花呀万朵花, 千朵万朵金达莱花。 我爱那花的一片忠心, 花一样盛开怒放。 啊!一片忠心, 花一样盛开怒放。 金达莱花多么鲜红, 一朵花儿一片心。 美丽纯洁的赤诚花, 盛开在我的心田。 啊!赤诚花, 盛开在我的心田。 突然,通过铁架子,我看见一个奇怪的银白色飞行器,喷射着白色的尾巴,在空中飞翔。奇怪的飞行器飞翔得很慢,仿佛在蓝天中凝固了一样。它从上而下缓慢划着弧形轨道。每一圈飞行要一小时左右。 操场上的人都惊呆了,几百双目光凝聚在一起指向这奇怪飞行器。人们惊呼:“苏修的导弹来了”,“苏修的导弹来了”,刘义宾他爸是保卫处处长,迅速跑回家向总后勤部报告:“苏修的导弹来了。” 谁也不知道这奇怪的银白色飞行器是什么? 今天猜想,这奇怪的银白色飞行器也许是UFO,这奇怪的银白色飞行器也许是我们试射的运载火箭发射失败? 一定是我们的火箭,面对强大的苏修,我们中国人一次又一次不屈不挠地试射着导弹。 凄厉的猫叫 我是在军营中听着军号长大的。然而,那时军号没有了,代替的是凄厉的猫叫。夜幕,大院中会一次次响起凄厉的猫叫。这是苏修的导弹打过来时的特殊警报。 老人与孩子,大院中的每一个人都被召集起来,学习防原子弹攻击的知识。老教授告诉我们:“苏修的导弹打到中国要八分钟,我们解放军会在四分钟时得知,用一分钟发出凄厉的猫叫,而你们要用剩下的三分钟逃进防空洞。” 我的上衣兜里,母亲给缝上了十元钱,一旦战争爆发,各自为战,逃命去吧! 好兵帅克,将军的儿子悄悄地告诉我:“晚上十二点,楼下会有解放大卡集结,把我们送进山洞。” 东北的老头老太太每人都准备了两种东西:菜刀与辣椒面。一旦苏修入侵,老人们将各自为战,尔后壮烈牺牲。 我的同学,小韩的爸爸是坦克团长,率领全团的坦克,开进南口,一旦苏修入侵,全团的坦克将一起自爆于山口之中,迟滞敌人对北京的进击…… 多么壮丽的画卷,八亿人民同仇敌忾,做了必死的准备。我,十一岁的孩子,非常高兴,终于有机会可以像黄继光一样英勇地死去了!终于有机会可以像马特维也夫一样英勇地死去了!呜拉,呜拉。 年轻的朋友,也许你们会像听什么故事一样听这一段自白,但这是一个民族真正的心声,一个十一岁的孩子真正的心声。如果你不知道这一段往事,你怎么会体会到,我们这一代人为什么会如此爱恋着我们的祖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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