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记者 王强 一上北亚 2007年5月6日，栾兆斌第一次从佳木斯来到位于哈尔滨南岗区红军街16号的北亚大厦，目的是咨询北亚重组问题。 栾兆斌眼前的北亚大厦已是一座破旧的20层火柴盒式老式建筑。楼顶用霓虹灯镶嵌的“北亚”两个大字，这个曾经的哈尔滨标志性建筑失去了往日的辉煌。 周围新建起来的高楼紧紧把北亚大厦围在中间，显得那么压抑，看到此景，栾兆斌心头闪过一丝不祥预感。 当天，栾兆斌没有见到北亚的工作人员。 次日，在位于北亚大厦18层的北亚集团证券部办公大厅里，栾兆斌见到了北亚集团证券部代表安济隆。他就其所关心的北亚重组问题向安济隆咨询。安告诉栾兆斌：“目前没有任何重组的迹象，北亚员工几个月发不出来工资，找大股东借钱发工资，哈铁置之不理，再这样下去北亚很危险，希望股民呼吁政府以及社会各界都来关心北亚重组。” 坐电梯下来，栾兆斌感觉自己的心情也几乎跌到谷底。走出北亚大厦时再次回头仰望这座建筑，他备感迷茫，“北亚今后将带来怎样的黑暗，谁知道呢？” 二上北亚 2007年5月30日，栾兆斌第二次来到北亚大厦。
他这次是以流通股小股东的身份参加第十六届股东大会。会议在北亚大厦20层的多功能厅召开。任职不久的北亚董事长王刚宣读了2006年年度报告以及大幅计提坏账的报告。在审议表决中，2006年董事会工作报告、2006年度利润分配议案以及2006年度财务决算报告均被否决，会议还免去了刘桦董事职务。 会议后，王刚和安济隆在北亚大厦小会议室与栾兆斌等散户股民进行了沟通。王刚表示2007年的主要任务是与银行沟通争取免债、免息，尽快联系到有实力的重组方，带领北亚走出困境。他向参会股东表示一定不会辜负全体北亚股东的众望，早日促成北亚重组。 栾兆斌当时很激动，对王刚说：“北亚是很多股民的身家性命，也是我的全部，如果有一天北亚退到了三版，我第一个来找你算账，别以为这个董事长好当，你现在可以表个态。” 王刚在股民们面前连声说：“那是，那是，放心吧！” 会议结束后，栾兆斌等几个股东对这次股东大会的作用以及大幅计提坏账的报告展开了讨论，当时，他们对王刚临危受命担任北亚公司董事长充满了期待，但他们认为王个性随和，不足之处是此人太柔和，作为一个上市公司的老总尤其是担任北亚董事长来说魄力不足。后来发生的很多事情也证明了这一点。 王刚担任北亚董事长是在刘贵亭案发半年后的2006年12月27日，当天，北亚2006年第八次董事会会议有些奇怪地在哈尔滨市道里区太平镇白家岗公安警卫训练基地召开，哈尔滨铁路局委派来的王刚被选举为董事长。 2007年5月30日的股东大会上，一些参会股民认为大幅计提坏账是为2007年年报盈利做准备。一位来自北京持有40万股的股民天真地认为，大幅计提后，即便2007年北亚重组不成功，单凭北亚自身的盈利能力也可以重新复牌。 那时由于股民对北亚更深层次的问题知之甚少，所以也无法再进行更深入的探讨，更没有料到此时的北亚已经走到破产的边缘。 直到现在，栾兆斌清楚的记得，就在当天，有关部门在半夜突然宣布上调印花税，沪指暴跌281点。 三上北亚 2007年6月9日，出逃的刘贵亭在深圳被警方逮捕。随后中纪委也介入北亚开展调查，这似乎让股民们看到了北亚问题将很快解决的希望。 但事态发展继续让股民们失望。2007年6月和7月，北亚的坏消息不断。股民对于北亚和哈尔滨铁路局以及铁道部的指责和质疑越来越多，股民们注意到，从2007年4月停盘后，北亚一些优质资产，比如持有的新华人寿、南车集团和长客的股权，纷纷被低于账面价值拍卖，而且拍卖前多未公告。 在股民们的质疑里，最引起强烈反响的是一位网名为“北京小散”的股民“八问铁道部部长刘志军”的文章。文章质疑到：哈铁以部令报废车虚假注资入股北亚，圈走股民血汗钱；北亚靠哈铁、北京铁路局等相关铁路系统单位配合虚增利润每股6元增发圈钱9亿，大量资金去向不明，参与增发股民至今无法解套；哈铁委派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刘贵亭胡作非为，哈铁高层收受刘贵亭贿赂放任不管，致使刘贵亭控制下的董事会及管理层肆意亏本廉价转移北亚优质资产至私营企业，发生大量违规担保，掏空北亚优质资产；北亚的长客股份、哈尔滨商业银行、药用油公司等优质资产被大肆低价拍卖，北亚2006年年报净资产为负，哈铁却无所作为，重大事项表决上只知道投弃权票；上述问题，铁道部为何不闻不问？ 随着越来越多股民的关注，针对哈铁不作为和北亚贱卖资产等的文章发到了铁道论坛、新华网、人民网等各大知名网站及黑龙江省政府信访信箱。网络维权如潮水般涌来，栾兆斌和其他200多位股民也在网上成立了“消费者论坛——北亚股民俱乐部”。 8月30日，北亚召开股东大会。会前，栾兆斌和其他北亚股友也在做会前的准备工作。经过反复讨论后，他们拟定出了一份股民代表去北亚参会所需完成任务的计划书，同时也提出了许多相关问题以传真的方式发给北亚证券部，要求北亚高层给予书面答复。 8月29日，栾兆斌第三次来到北亚大厦，与此前两次单枪匹马不同，栾兆斌此次的身份是网上200多名北亚股民俱乐部的授权代表。此时，北亚的重组仍遥遥无期，已经到了退市的边缘。 此次，栾兆斌除了继续与北亚高管进行沟通外，还带来了一份股民们反复推敲后的发言稿，准备在股东大会上发言。 8月30日一大早，栾兆斌就来到北亚大厦。10点钟，股东大会召开，大会由公司董事长王刚主持，公司董事、监事、高管人员列席了会议。王刚在会上宣读了2006年年度报告及补充说明。随后，哈尔滨铁路局代表王则瑞也在会上做了简短的发言，他表示哈铁大股东愿意承担社会责任，协助北亚董事会在搞好正常经营的基础上推进重组。发言结束后会场上一片寂静，片刻间只有一人鼓掌，场面十分尴尬。 “会上也可以看出，大庆石油管理局、黑龙江省大正投资集团有限责任公司等中小非流通股股东对哈铁大股东独断专横的做法也心中不满，但因为不愿得罪‘铁老大’，都敢怒不敢言。”栾兆斌说。 股东大会最后一个程序进行完毕后，王刚宣布大会结束。此时，栾兆斌站起来大声说：“请等一等，我们流通股股东代表要求发言，希望董事会能够准许。”王刚犹豫了一下说：“好吧，请到主席台上来。” 按照事先的安排，一位网名叫“关注705”的股民走上主席台，宣读了准备好的发言稿。发言稿称，近半年来，北亚一直公告因刘贵亭案件未结，无法启动重组和股改，广大散户感到非常困惑和焦虑。一方面北亚曾公开承诺2006年底前股改，另一方面刘贵亭案件究竟何时能结案仍是未知，而留给北亚的时间却已不多。 “更让我们感到忧心的是，北亚方面一直传来坏消息：年报巨亏、净资产由正变负、官司屡屡败诉、被裁决巨额赔付。”发言认为，最不能容忍的是北亚的优质资产如南车、长客、哈商行、中铁等相继被贱卖。事前，股民没有及时见到相关信息的披露；事后，股民也没有见到北亚和大股东方面有何补救措施；他们感到自己的知情权被剥夺，甚至有被欺骗的感觉。 发言宣读完毕，会场上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栾兆斌认为，散户代表能够站在股东大会的主席台上发言，充分表达自己的想法，这或许也是中国证券史上的第一次。 股东大会结束后，栾兆斌等股民要求王刚就股民们事先以传真形式发给北亚董事会秘书处关于此次股东大会的相关问题进行回答，同时也要求哈铁大股东代表王则瑞对北亚重组的计划和具体的时间表以及贱卖资产时哈铁为什么不出面阻止等问题给予解答。 在随后的小范围沟通中，北亚高管就股民们提出的关于北亚房地产子公司的情况、公司持有的世纪证券股权被抵债给华风房地产公司的情况、公司负债情况、刘贵亭案的情况、北亚资产拍卖处置情况、北亚重组进展等进行了回答和辩解，但就很多实质性问题，北亚的回答含糊不清， 为了得到大股东哈尔滨铁路局一个明确的答复，栾兆斌和另外几个股民随后一起来到离北亚大厦不远的哈尔滨铁路局。几经周折，快到下班时间，他们才见到了哈铁政策法规处一位处长。显然该处长是有备而来，见到他们第一句话就是哈铁持有的股份还不到10%，并不是控股股东，对北亚不应该负有什么责任和义务。他还称，刘贵亭开始是哈铁派去的，现在已不属于哈铁的人了，北亚是一个独立的法人实体，刘贵亭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他个人的行为，与哈铁无关；哈铁并没有操纵北亚，北亚所有的事情都是由北亚董事会自己做主，北亚的董事长也都是由北亚董事会选举产生，跟哈铁没有关系。 一时间，这位巧言善辩的处长让几位股民无言以对，但事后，他们疑惑，既然哈铁不是控股大股东，也没有控制北亚，那为什么北亚的历届董事长都是哈铁派来的人？ 等栾兆斌告别股民们，坐上从哈尔滨到佳木斯的火车时，已经筋疲力尽，此时，哈尔滨火车站前的那口大钟的时针已指向了午夜12点50分。 四上北亚 栾兆斌第四次来到北亚是在2007年的秋天。9月初的哈尔滨秋高气爽，风景宜人，但此时的栾兆斌却无心欣赏这迷人的景色。 此前一段时间，北亚正处于紧张的重组之中。高管之间就重组的问题存在着巨大分歧。北亚一位高管主动联系消费者论坛——北亚股友俱乐部，希望能选出代表来北亚就重组期间的问题进行沟通。于是，栾兆斌和另一位网名为“雷达”的股民到北亚再次进行沟通。 栾兆斌事后回忆说，这次去北亚，他的心情很复杂。表面上看他们是代表北亚股友俱乐部，实际论坛上股民之间的分歧也很大。栾兆斌自己很怀疑目前的维权方式和股民之间的不团结能否在这场与大股东之间的博弈中取得胜利。对于此次到北亚，栾兆斌的家人很反对，他们都担心他的个人安全。 还是在北亚大厦的那间小会议室里，接待他们的仍然是王刚和安济隆。 他们从王刚那里获悉，北亚重组谈判正在进行中，铁路局至少与两家以上的重组方进行谈判。但至于重组谈判的一些具体细节，王刚却委婉拒绝回答。后来，栾兆斌通过其他渠道才获知，当时与哈铁谈判的有浙江新源、中国城建、中国城通等多家公司，其中谈的最深入是中国城建。但股民们也注意到，大股东哈尔滨铁路局似乎态度暧昧。 就北亚持有的长春轨道客车股份有限公司股权被贱卖一事，栾兆斌质问此资产是否可以被追回。得到的答复是，长客的股权是被吉林金豆集团拍得，金豆又是长客的大股东，所以实际上买走长客股权的是长客自己，长客回购股权的目的有可能是给日后轻装上市做准备。拍卖是在法院的主持下指定拍卖行按法律程序进行的，追回的可能性极小。即便是有利益输送，除非是他们内部相互揭发才有可能找到证据，否则没有办法。 栾接着问：北亚的那些优质资产很多都被低价拍卖了，哈铁大股东有能力担保或出面制止，为什么哈铁大股东却一直在袖手旁观？ 王刚面露难色说：这个不好说，不清楚，这个问题你们得去问哈铁。 栾继续追问：北亚的其他优质资产都被谁买走了？北亚管理层为什么不出面阻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