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名人、财富、艺术，再加上丑闻，这些关键词足以满足这个时代的看客心理。在已故时装设计师伊夫·圣洛朗收藏品“世纪拍卖”之后，一向只追捧设计师和奢侈品的时尚媒体都一窝蜂地讨论起了中国人该如何追讨海外流失文物的问题。 今年2月23日-25日，佳士得拍卖行在法国巴黎大皇宫举办了圣洛朗和其搭档皮埃尔·伯奇的藏品专拍（Bergé-YSL），因其中有两件当年八国联军从圆明园抢走的兽首（铜质鼠首和兔首）而引起国际风波。刘律师引领67位律师公益诉讼团追索，加上厦门商人蔡铭超最终举牌成交却拒绝交付（2800万欧元），都给了这个故事特别的效果。也因为此，这场拍卖背后更多的信息被遮盖了，圣罗兰的设计风格与其艺术收藏品之间的关系，这些藏品可能呈现这位二十世纪后半叶时装史上最具代表的人物哪些性格侧面，则成了边角料。 伊夫·圣洛朗生前曾说，“我从各个方面创造了现代女性的衣柜”，他也许没想到，他一生所收藏的733件艺术品在他死后仍然焕发生命力。而3月份另一位时尚人物詹尼·范思哲的艺术珍藏拍卖，也为我们提供了窥见大师性格风格的隐藏密码。 最后的告别 你可以把这场圣洛朗拍卖视为三种回归： 1，艺术品市场价格的回归。在经济萧条下，它不仅打破了私人收藏品拍卖纪录，也是有史以来欧洲交易金额最大的一场拍卖会（成交总额3.735亿欧元）。光是其中的纯艺术作品（不包括古董、家具和物品）成交额就达到2.06亿欧元，是2008年整个法国艺术拍卖总额的53.2%。 2，法国很可能夺回世界艺术品拍卖市场上的排名。2007年以来，法国被中国取代了世界第三的位置。 3，当然是中国流失文物的回归。“两个强盗闯进了圆明园，一个洗劫，另一个焚烧……”用法国历史学家伯纳·布立赛（著有《1860：圆明园大劫难》）的话说，“圆明园兽首铜像的价值是无法用数字衡量的，它属于中国的文化遗产，应该无条件归还中国。” 据悉，流失海外的圆明园十二生肖兽首中，目前五件已回归中国。2000年，保利集团斥资3300万港元在香港佳士得和苏富比拍卖会上购得牛首、虎首、猴首。后来爱国人士何鸿买下猪首、马首并捐献给国家。龙首、蛇首、羊首、鸡首和狗首仍下落不明。 值得借鉴的是，每个国家为了将艺术品留下，无所不用其及。数百年来，被证明最有效的方法被欧美国家不断沿用、又不断修正的就是配合遗产税和捐赠税的艺术品捐赠扣税制度。这一制度环环相扣，包括政治、法律、社会、经济和艺术各个层面的相关利益，并不以个人、民意或者国家意志为转移。也因为这一综合制度的存在，欧美各国才得以维系庞大的美术馆系统。而美术馆的多少、藏品的重要程度被认定为现代文明的重要标志。 2008年，萨瑟兰郡公爵要求苏格兰国家美术馆必须在年内筹集1亿英镑，否则他出借给该美术馆的提香的两幅名画将被按市场价值拍卖，英国以每幅5000万英镑的价格买下。这起事件成为英国艺术界最热门的话题，收藏机构呼吁政府修改税制以留住国宝，更引发了英国民众对贵族的不满。 在艺术品评估专家看来，1亿英镑已经很给政府面子了，但是纳税人却不愿意原本已很富有的老贵族通过藏品来躲避遗产税（税率高达40％）。但万一被其它国家买去，又是一场风波。并不是每个收藏者都心甘情愿将藏品无条件地捐献给国家，因为即使是无条件捐献，国家的接收也会是有条件的。这就是制度，也是另外一种现实。自从印象派以来，几乎所有重要的现代派作品都在私人藏家的手里，毕加索早期最重要的作品在美国两兄妹手中，马蒂斯干脆被俄罗斯贵族拿去俄国，多年未露面。政府对于艺术常常后知后觉，能够发挥的作用只剩下制定相应的制度和法律，以尽可能挽回损失。 圣洛朗的遗产执行人将藏品拍卖所得的钱捐赠给慈善基金会用于支持艾滋病研究项目，这是个人的自由选择。政府想要，也得亲自参与举牌，不同的是，政府有优先购买权，这也是制度内的一环。 其实，圣洛朗的此次拍品价值之高，关注度之大，不仅仅是中国人眼中的两个兽首。为了得到部分藏品，法国国有机构第一天使用了三次优先购买权，包括蓬皮杜艺术中心购买乔治·德·基里科的作品《Ritornante》，奥赛博物馆购买爱德华·维亚尔的《Les Lilas》和詹姆斯·恩索尔的《Au conservatoire》，不含佣金共计1060万欧元。在接下来的两天，优先购买权又被使用了两次，用于购买贝蒂多创作的路易十四小型肖像和一些路易十五时期为卢浮宫做的里摩日珐琅挂盘。 对于“回归”的呼声，佳士得CEO杜尔曼表示，该公司支持文物回归，并声称“将艺术品公开放到拍卖平台上，拍卖过程对此提供了帮助”。 有意思的是，3月19日苏富比组织的范思哲专场拍卖也有一个插曲，同样出现了可疑藏品，但不同于兽首被拍卖的命运，苏富比选择了撤拍——在范思哲收藏的545件家具和艺术品中，第72号拍品、德国新古典主义绘画大师约翰·佐法尼的《Major George Maule肖像》原本被精品推荐，但因被认出是盗画而无奈撤拍。 藏品密码 虽然总成交价1540万美元，比不上圣洛朗藏品的6亿美元，范思哲艺术藏品仍比预期总成交570万美元高出两倍。其中最高拍品为原来摆放在范思哲卧室中的一对意大利樱桃木书架，分别拍出98.8万和120万美元。最引人注目的一对古希腊拳击手裸体雕像以89万美元被一位电话竞标者买走，这是意大利雕塑大师安东尼奥·卡诺瓦的经典之作，范思哲生前一直把这两尊真人般大小的裸体雕像立于床头。 而无论藏品的数量、重要性，也都不及圣洛朗来得大，人们仍然可以从设计师生前珍爱的住宅里（1997年范思哲在迈阿密家门前的台阶上被人枪杀毙命），感受他将文艺复兴时期歌剧式的浓墨重彩创造于时装舞台上标新立异的精神所在。 苏富比特意在拍卖行重现了范思哲的卧室、起居室。这个黄色湖边别墅（Villa Fontanelle）始建于19世纪，曾经有诸多世界知名人士到访，包括戴安娜王妃、埃尔顿·约翰、麦当娜、斯汀等。去年该别墅易主，以2600万英镑卖给了俄罗斯新贵诺维科夫。范思哲生前曾说：“这是真正属于我自己的房子，它就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真实的我，不管是好是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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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洛朗的藏品也凝结了很多记忆。一夜清空数十年与爱人、挚友兼生意伙伴一起积累的藏品，皮埃尔·伯奇毫无遗憾。圣洛朗曾说，“我俩的故事有三个基础：生活、创作和收藏。我们是双头鹰。”对于78岁的伯奇来说，圣洛朗与他是个整体，拍卖掉全部收藏是惟一使两人成为一体的机会。从此这一页便可翻过了。 在法国古董商人尼古拉斯·库格尔及艺术商人阿兰·塔里卡的帮助下，圣洛朗和伯奇用他们挑剔而又独到的眼光搜罗了不少私藏珍宝。圣洛朗热爱历史、艺术、文学，前卫且执着。这一切，都同他收藏的艺术家作品一脉相承。他以珠片和丝带在衣服上栩栩如生地重现了梵高的油画，其几何色块连身裙的极简风情在蒙德里安那里可以找到源头。圣洛朗生前总追求对称，如果对着花园的桌子落了单，两旁必然摆两个花瓶，点缀着文艺复兴风格的铜器，花瓶里还要插着数量相等的白玫瑰。 作为伯奇-圣洛朗基金会主席，伯奇在办公室里收藏着设计大师生前所有的设计草图、图样、5000件成衣、15000样装饰品及创作工作所需物品。 他说：每个人都梦想有朝一日能够参加自己的葬礼，我只是参加我的收藏品的葬礼而已。去年6月，在圣洛朗的盛大葬礼上，主持神父口误，不慎说出“让我们同皮埃尔·伯奇永别吧”。事实可能刚好相反，这句话的前半句依然是：每个人都梦想有朝一日能够参加自己的葬礼，后半句则要改成：只有收藏品可以见证每一个收藏者的葬礼。艺术品就是：你死了，它还在。 不过，圣洛朗、范思哲这类重大的私人拍卖会在欧美各国既不是第一次，也决不会是最后一次。围绕着艺术和艺术品发生的纠葛、争吵、阴谋及丑闻，连同它们的美好和永恒，一并存在。对于中国来说，需要增加的问题还有，退一万步，两个兽首被要回来了，然后呢？它们被放在哪里？圆明园？故宫？还是专门成立一个海外追讨博物馆？还有，怎么样才能阻止现在依然被偷卖出去的？还有，更多在国内被不断破坏并继续破坏的？ 关于如何对待艺术的问题，远不是满世界追讨，成就几个天价艺术家，个个城市建艺术区，发展创意产业这么简单。三十年的时间，对于发展经济来说，时间或许不短，但是作为文化和艺术，圆明园前后的建造就花了一百多年。三十年，连瞬间也不及。 伊夫·圣洛朗（YSL）藏品拍卖名单 藏品 成交价 一块黑水晶 4.66万欧元 几件中国陶瓷 —— 安格尔《德素维拉伯爵夫人肖像》 200万欧元 詹姆斯·恩索《失望的皮尔罗》 500万欧元 马塞尔·杜尚《香气-香水》 890万欧元 蒙德里安《蓝色、红色、黄色和黑色的组成》 1920万欧元 毕加索《独脚小圆桌上的乐器》 流拍(买家最高报价2100万欧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