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我总觉着教师的工资太低,尽管国家已经给提了几次工资,但若与那些活得逍遥自在的公务员们相比,还是差得太远了。有感于此,几天前我写了一篇文章,题目叫《教师工资为什么不能高于公务员》,发到博客上,引起了广大网友的共鸣,纷纷跟帖发表看法。一个网友的劝告引起了我的沉思,“你老知足吧,我们这些下岗职工目前还未占到温饱线上呢,就别提小康了!我的一些同事走上了社区公益性岗位,现在仍拿540元钱,物价飞涨的今天,我们这些中小城市的低收入者只能苟延残喘的活着。你就知足吧!”对这些低收入者我一向是同情的,他们同样为国家的建设做出了贡献,可得到的待遇却非常微薄,连养家糊口都成了问题,这是现代文明社会的耻辱。但以此理由就要让教师们知足,我却不敢苟同。毕竟我们还没有沦落到下岗的地步,还在支撑着中国的教育大厦。既然这位网友引用了具体的收入数目作论据,我也不妨顺着这个思路,让人们也瞧瞧教师那点可怜的工资。
现在教师群体中数义务教育阶段的教师收入差了,而其中尤数农村的教师不幸,除了工资本上的那点可怜收入,奖金基本没有,有的倒是有点,也是被铁腕领导从教师的工资上扣除另放一边,考得好了,给你发点,考得差了,一分没有,实际上赚得工资更少了;即使过年过节,也顶多发个百八十块。就算是城里的教师,有个别财大气粗或权高位重的家长愿意尊师重教,那也只有极个别的老师才能享此殊荣,其他还是一样的靠工资过日子。
不属于义务教育阶段的高中教师,日子似乎过得滋润一点,因为除了国家给的一份工资外,还赚有学校发的所谓代课费(有的地方叫结构工资),但就是二者相加起来,也不怎么可观。正如一位网友说的那样, “唉,这种好事做做梦就可以,教师本就是弱势群体嘛。我工作了20年工资卡上的钱每月还不到1500元,加上代课费差不多2000,比小工多点但还比不上大工。我的孩子就算上将来考不上好大学,也决不让他上师大。”在现时的社会里,房子都涨到两千多一平方米了,猪肉都涨到十几块钱了,2000来块钱够做什么呢?也难怪这位网友如此悲观丧气了。我是一个高中教师,任教的地方是中国有数的一个产煤大县,所在的学校是一所老牌省重点中学(现在改称示范校了),这儿煤老板们的奢华气魄能气死比尔·盖茨,有了他们对扩大内需所做的贡献,本地的消费水平比省城太原都高。按说这么一个富裕的地方,教师的工资应该高吧,恰恰相反,我工作了十四年,政府给的工资只有1500元,加上结构工资(我代着高三两个班的语文课,担任一个实验班的班主任,负责学校的文学社并主编一本校刊,算是学校的一个小中层,时常要应付上级名目繁多的检查)的一千余元,离三千元还差得很远。就这,地方领导在教师节给我们发表演讲时还说,“当教师真好,我非常羡慕你们。”如果再把通货膨胀的因素考虑上,我的这点工资就得打对折了。一位网友对此有清醒的认识,“仅仅工资高是没有意义的,还要看CPI!工资跑不过CPI,最成问题了!!!!!工资增加——物价上涨——再加工资——物价再涨……恶性循环!!!”
现在我最怕别人问自己的收入了,父亲就对我说过,你们赚得还没有受苦人多呢!确实如此!一个泥瓦匠,大工就是近一百元,小工也是六七十元。西边山区的一些人赚得更多,仅仅晚上巡一下夜,就能赚1800元。要不是我在2002年就买了房子,搁到现在买房,那就惨了。
当然,中国的教师里,还有一类人是最悲惨的,其悲惨程度即使古今中外都是罕见的。他们就是曾经撑起中国基础教育天空、现在已经被清退的代课教师。我在这儿只说说甘肃渭源县的代课教师。这些代课教师艰辛执教,清贫一生,此前的20多年里,他们的月薪少得让人吃惊的可怜,仅仅有40—80元。但在2006年教育部清退全国44.8万代课教师的风潮中,除了少部分可通过考试取得正式教师资格,渭源县的数百名代课教师被清退了,经过这些代课教师的讨说法,最后发了300至800元不等的清退费。一次性清退费按照教龄长短——15年以上的800元,10-15年的600元,5-10年500元,5年以内300元。奇怪的是两年前媒体报道的主人公王政明一分钱都没领到。王政明是南方周末两年前《代课教师艰辛执着震动人心》(详见2005年11月3日头版)的主人公。这位“中国最老的代课教师”是张家堡小学的创建者,几十年来拿着不超出40元/月的工资,最后被以“清退”之名离开了这所与他血脉相连的学校。呜呼!可怜的代课教师!可怜的“中国最老的代课教师”,我还能为你们鸣什么不平呢?无怪乎网友称教育部此举是“卸磨杀驴”了。
以前我总以为,大学老师身居象牙之塔,既风光又体面,收入想必也多。让人想不到的是,大学老师的工资竟然低得让人不可思议。南京某高校一位青年教师写给大学校长的一封辞职信流传甚远,其中有这样一段话:“学校周围的房价已涨到每平方米八九千元了,远在江宁的房价也到了四五千元;菜场的肉价已到了十几元每斤;到外面吃碗水饺、面条也都涨价了。可我的工资是区区2500块大洋!”而公务员们就幸福多了。一项被俗称为“阳光工资”的改革即将在江苏全省推开,公务员收入正经历一场规范化调整,以前多达十几项的各类津贴、补贴在调整后只剩下寥寥几项。即使这样,江苏省无锡市市直机关的一名普通科员在工资调整后,每月的收入在扣除公积金、保险和个人所得税之后,还能拿到4500元左右。(《21世纪经济报道》3月27日)还有一个让青年教师感到非常为难的现象是,越好的高校,青年教师工资反而越低。北京大学一位教师说,北大还有许多年轻老师的收入每月仅有2000元。可怜的大学教师,你们的收入为什么这么低啊?低到了连正常生活都维持不了的程度!
真是可怜!中国的教师待遇不但不能和西方国家相比,就连“万恶的旧社会”也比现在强。据一些学者研究,在上世纪三十年代,中学教师的月薪在100—200银圆之间,大学教授平均月薪为350银圆,一级教授最高月薪可达500—600银圆,当时普通工人的月工资通常为16—33银圆(当时1银圆对于日常生活用品的购买力,约相当于1997年的30元人民币)之间。这些人在当时是白领劳动的“中产阶级”。(陈明远:《大学学费:相隔六十年》,节选自陈明远编《逝去的大学》一书)看看现在教师的工资,比一些不景气企业里的工人稍微还高点,比外资企业里的工人那就差远了。为什么旧社会能做到的事情,我们现在却做不到了呢?依我看,我们缺少的并不是钱,我们缺少的是一种高瞻远瞩的战略眼光。由教育落后导致许多方面的落后,我们也就不要怨天尤人了。
这点可怜的收入,自然会引起教师的流失。就连经济发达的广东,农村教师也不够用。无奈就想出了一条高校毕业生到农村从教上岗退费政策,“签约到广东农村中小学任教五年,任教一年退一年学费,退费标准按每人每年6000元计算,所需经费由省财政统一安排。”政策对穷苦学子倒是有点吸引力,只是规定苛刻了点,“毕业生在五年服务期内可在农村学校间流动,但不得从事教育行政管理工作,不得报考脱产本科生和研究生。未按协议在农村任教的,停止退费,退还以前年度所 领取的补助金额并缴纳违约金。”(2008年第1期《广东教育》)如果不从根本上想办法,切实提高教师待遇,这种“临时报佛脚”的政策是不会有多大收效的。
瞧瞧教师这点可怜的工资,以后谁还会去当教师呢?!我不禁想起了一个辛酸的笑话。一个学生在课上睡觉,课后老师把他叫到办公室,苦口婆心地教育他:“你怎么能上了课睡觉,不努力学习呀!你难道也要像我一样,长大后当一个老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