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第一对著名的父子经济学家是穆勒父子。
詹姆斯.穆勒(1773—1836)是英国著名历史学家、哲学家和经济学家。老穆勒对经济学的贡献之一是1821年出版的《政治经济学基础》。这本书是李嘉图《政治经济学及赋税原理》的第一个通俗读本。老穆勒在此书中还提出了政治经济学研究对象的“三分法”。老穆勒对经济学发展的第二个贡献是鼓励和帮助李嘉图写作出版了《政治经济学及赋税原理》。李嘉图在与马尔萨斯关于地租和谷物法的论战中显示出一个经济学家的天赋,正是在老穆勒的鼓励和坚持下,他才得以将论战中的思想扩展成《原理》这样的鸿篇巨制。老穆勒对经济学发展的第三个贡献是培养了作为经济学历史上一代宗师的小穆勒。
约翰.穆勒(1806—1873)是经济学历史上第一综合体系的完成者,是古典经济学的集大成者。如果没有老穆勒的精心培养,小穆勒不可能成为卓越的经济学家。老穆勒是边沁功利主义的坚定信奉者,从小穆勒三岁起,就开始对他进行系统教育。小穆勒13岁时,李嘉图的《原理》出版,老穆勒以该书作为教材,对小穆勒进行了最初的经济学教育。其结果是,一方面成就了小穆勒坚实的经济学基础,另一方面成就了老穆勒1821年出版的《政治经济学基础》。老穆勒在知识界有着广泛的交往。小穆勒15岁时曾在萨伊家住了一年,萨伊的自由主义经济学对他产生了深刻影响。老穆勒是边沁的学生和亲密朋友,小穆勒很小就受到功利主义的熏陶。1823年,边沁创办《威斯敏斯特评论》,小穆勒成为主要的撰稿人。稍微年长,老穆勒将儿子介绍到东印度公司担任秘书工作,这使他可以终生从事学术研究而不用为稻粮谋。小穆勒在老年时写的《自传》中坦陈,人们称他天才其实只是一种恭维,没有父亲的指引,他不可能取得他已经取得知识和学术成就。
在边际学派中,有三例父子经济学家的故事。第一例是瓦尔拉斯父子。
安托万.奥古斯特.瓦尔拉斯(1801—1866)的职业是哲学教授,曾经在里尔皇家学院和卡昂皇家学院教授哲学。老瓦尔拉斯对经济学有着浓厚的兴趣,尽管只是业余研究,而且研究也只是业余水平,但却终生乐此不疲。老瓦尔拉斯经济学研究的主题是价值和效用的关系。他认为,要理解所有权,必须有一套可靠的价值理论。价值取决于稀缺性,而稀缺是一种商品的数量与需要它的人数之间的关系。这种解释既不新鲜也不完善。但却对他的儿子产生了重要影响。
里昂.瓦尔拉斯(1834—1910)是边际效用价值论的创始人之一和一般均衡理论的创始人。瓦尔拉斯早年毕业于巴黎矿业学院,却对工程缺乏兴趣。在父亲的要求下,瓦尔拉斯开始学习经济学,并决定将父亲的研究工作继续下去。瓦尔拉斯在法国没有取得经济学的学术职位,1870年在朋友帮助下才谋得瑞士洛桑学院的经济学教授职务。瓦尔拉斯将他的研究看成是对父亲工作的继承。他接受父亲对经济学研究的分类,将经济学分为理论经济学、社会经济学、应用经济学,后来在这三个领域分别出版了《纯粹经济学要义》(1873)、《社会经济学研究》(1896)和《应用政治经济学研究》(1898)。瓦尔拉斯还接受父亲用“稀缺性”表示效用,用效用衡量价值的观念,进一步用“稀缺性”表示边际效用,用边际效用衡量价值;瓦尔拉斯还接受父亲关于社会正义的哲学并接受土地国有化的主张并一生坚持,接受父亲关于理论经济学具有数学性质的观念并推动了经济学的数学研究。老瓦尔拉斯应该为儿子感到欣慰和骄傲,在瓦尔拉斯提出边际效用价值论时,将全部功劳归于他父亲一人,而无视此前众多思想家如边沁、戈森、杜普伊特等人的贡献。当然,这种判断明显有失公正。
后一例父子经济学家的故事里,父子之间走的却是不同的道路。
卡尔.门格尔(1840—1921)是边际效用价值论的创始人之一和奥地利学派的创始人。门格尔对经济学的贡献不仅是在1871年出版的《国民经济学原理》中系统阐述了边际效用价值论,与杰文斯及瓦尔拉斯一同掀起了边际革命,更重要的是他在维也纳大学期间培养出了一批杰出的学生。门格尔与他的学生庞巴维克、维塞尔及他的学生的学生米塞斯、哈耶克、熊彼特一起,构成了现代经济学的一支重要的力量。在经济学研究方法上,门格尔强调心理分析,对数理经济学的作用却保持怀疑。他认为数学只能说明数量问题,而经济学要关注的是经济现象的精髓。在这个问题上,他的儿子走到了他的反面。
小卡尔.门格尔(1902—1985)是奥地利著名数学家,曾担任维也纳大学和哈佛大学的数学教授。也许是受父亲影响,小门格尔对经济学研究产生了兴趣。小门格尔经济学的主要研究领域是不确定性问题及生产函数的性质,但他对经济学的贡献主要不在于他本人的研究而在于他对经济学研究的组织和推动工作。19世纪二三十年代,一般均衡理论成为经济学的核心理论,对此问题的研究需要精深的数学知识。小门格尔组织了一个叫“维也纳圈子”的学术团体,吸引了欧洲顶尖的数学家和经济学家。就是在小门格尔组织的研讨会上,沃尔德首次开拓性地证明了瓦尔拉斯竞争均衡的存在,冯.诺依曼宣读了关于扩张经济的均衡的论文(小门格尔对伯努利悖论的研究还推动了冯.诺依曼对效用理论的公理证明),小门格尔还对摩根斯坦应用数学研究经济问题产生过直接影响。而这三人的研究,成为后来博弈论的重要基础。
在克拉克父子那里,儿子继承了父亲思想的某些方面并作出了重要发展。
约翰.贝茨.克拉克(1847—1938)是边际学派中美国学派的创始人。克拉克对经济学最重要的贡献是其在1899年出版的《财富的分配》一书中提出的边际生产力理论,另外,在该书中,克拉克还第一次区分了静态经济学和动态经济学。克拉克早年曾经留学德国,师从旧历史学派的代表人物卡尔.克尼斯。1885年,克拉克和伊利、亚当斯一起创立了美国经济学会,其宗旨是推动德国式经济学的研究。后来,克拉克的研究逐渐偏离了历史学派的传统,走上了“理论经济学”的道路。但是,历史学派的影响一直存在于克拉克的研究之中。同其他新古典经济学家不一样,克拉克似乎对市场缺乏充分的信心,因而对政府介入市场持保留态度。1912年,克拉克和他儿子合作出版了《托拉斯的管制》一书,提出政府管制垄断的必要性。这部著作对后来的反垄断法案《谢尔曼法》的出台有一定推动作用。
克拉克从历史学派那里继承的研究方法被他在卡尔顿学院任教时的学生凡勃伦所继承,凡勃伦创立了美国制度学派,并奠定了美国经济学制度研究的传统。克拉克的儿子约翰.莫里斯.克拉克(1884——1963)也继承了这一传统,成为旧制度学派之后美国制度主义经济学的重要代表人物。莫里斯曾经担任芝加哥大学和哥伦比亚大学教授,他的哥伦比亚大学教授是接替他父亲的职位。1935年,莫里斯还担任了美国经济学会会长,他父亲曾经是第三任会长。莫里斯研究范围广泛,对微观经济学、宏观经济学、制度经济学都有过重要贡献,他是加速原理的主要发现者之一,也是“可行性竞争”理论的奠基人。莫里斯对经济学最重要的贡献是在制度经济学领域,他在市场结构理论、制度与企业行为理论及社会管制理论等方面都有过独创性贡献。
历史上最有名的父子经济学家当属凯恩斯父子。
约翰.内维尔.凯恩斯(1852——1949)是剑桥大学的伦理学家和经济学家。早年师从马歇尔学习经济学,毕业后留校任教。内维尔对经济学最主要的贡献是1891年出版的《政治经济学的范围和方法》,在这部书著作中,内维尔对19世纪70到80年代的经济学方法论之争进行了总结,提出政治经济学具有“价值中立”的性质,是一门科学而不是伦理学的分支;指出政治经济学的研究越是独立于伦理判断,其科学性就越能得到保障。内维尔的研究成果为经济学脱离道德哲学建立自己的独立学科地位作出了贡献,他的著作成为剑桥经济学方法论方面的标准教科书。
就对经济学发展的历史影响而言,约翰.梅纳德.凯恩斯(1883—1946)应该是20世纪最伟大的经济学家。尽管凯恩斯对他的父亲一直推崇备至,但他的经济学受他父亲的直接影响却很少。一方面,从根本上看,作为一个经济学家的内维尔是一个保守的人,很少创造性;另一方面,在凯恩斯的成长过程中,内维尔很早就离开了学术研究从事校务工作。马歇尔对凯恩斯经济学的影响也不宜夸大。实际上,凯恩斯在剑桥期间学习的是数学,只是在临毕业前那一年,为了参加财政部文官考试,才在疪古的指导下学习了8周马歇尔的《经济学原理》。凯恩斯思想的形成,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剑桥文化传统和家庭优越生活的影响。作为剑桥大学高级行政官员及剑桥市长(凯恩斯的母亲曾经担任剑桥市长)的儿子,凯恩斯从小生活在文化和政治精英的氛围中,这培养了他的精英意识及社会责任感。在凯恩斯成长的年代,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作为一种颠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力量在不断发展壮大。凯恩斯留恋优雅的中产阶级生活,对马克思主义所倡导的疾风骤雨的革命充满恐惧,于是力图在新古典经济学面临冲击的背景下建立新的理论体系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存在的合理性提供证明。凯恩斯的经济学既反马克思主义,也反对资产阶级古典及新古典经济学。在后一个方面,由于其对传统经济学基本假设的颠覆,因而具有了革命的性质。
人的成长总是嵌入特定的社会历史背景之中。任何时代思想家的思想,往往是特定历史背景下社会经济活动的反应。家庭作为社会生活的重要环节,可以成为影响思想家思想形成的一个背景。但是,一方面,由于人的思想形成面临更加广泛而复杂的社会环境;另一方面,在现代背景下,由于社会生活呈现出高度的流动性和变异性,人们的职业选择面临更多的变数,因此,子承父业式的父子经济学家成为一种更加偶然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