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三个月辗转二十余城市，一个苦逼旅行记者的自白 外面是刀光剑影的黑帮世界，里面是冷清萧条的国际空港。坐在连续两年蝉联“世界谋杀率最高城市”殊荣的洪都拉斯圣佩德罗苏拉机场，书写这么一份“上半年工作总结”，注定是一番奇妙的感觉。 旅行记者这份看似令人艳羡的工作，在这段三个多月的旅程中多次让我产生疲乏、无聊和虚无的感觉。去年，为期三个月的巴尔干半岛旅程后，我疲惫的脚步被一个归国才能完成的小手术停驻了，不断前来病榻探望的朋友、同学，与我独来独往的路上生活形成鲜明对照。人缘那么好，干嘛非得去异乡找寂寞呢？独惯了的行者，能真正有个旅伴吗？ 旅伴，在我的记忆中是一种体验度并不算好的角色。孤独惯了的人，很难将就别人的意愿，照顾别人的想法。尤其轮到与异性同行时，有企图吧，对方不乐意岂不尴尬；没那意思吧，是否有点“不尊重、不礼貌”？ 大黑山乡：2013年的第一场旅行 新年的第一场旅行是计划外的。我所参与的一个清洁能源发展基金会，将最新的慈善项目安排在了云南边境穷乡僻壤的绿春县大黑山乡。讨价还价请来为筹款晚宴拍摄纪录片的摄制组后，我进入了当地几个尚未通水电的穷苦村寨。“2009年，在乡上第一次看到别人家的自来水，我很伤心，为什么我们这里没有？”一位年轻的奶奶用哈尼语说。 回到昆明的剪辑室，需要为纪录片配上字幕时，我却在是否该在此处用“伤心”一词翻译时犹豫了。我不知道这位年轻奶奶的哈尼话是否真正表达了“伤心”，抑或只是退一步、程度较轻的“难过”？毕竟，这是一番与城市生活关联不大的“伤心”。 印度：前一周深恶痛绝，后一周难舍难分 春节前，我如期飞往印度，仍旧独自一人。此地如此脏乱危险，却依然吸引着诸多无畏的女背包客，其中更有不少姑娘是平生第一次出境游。来自杭州的大学毕业生梅，就是在加尔各答机场被我“捡到”的，她的手边没有攻略、没订住宿、语言不通，却善于找到可以信赖的好人—比如我。后来，当我离开加尔各答，这个姑娘已经在特雷莎修女设立的儿童之家和垂死之家热火朝天地做起义工来了。 但我差点死在此次印度之行的主要目的地阿拉哈巴德。因为一部纪录片，12年一次的“大壶节”吸引了我。中国大年初一这天，恰好是“大壶节”最重要的“全浴日”。交通的拥堵程度可想而知。我没能排上网络预订的头等车厢票，却幸运地被去程的列车员藏到了柜子里，就此抵达已云集了几千万朝圣者的阿拉哈巴德。恒河洗浴确实壮观，但没太多时间见识各种古怪的圣人，我就匆匆赶回火车站，企图再次扒上一辆可供藏身的离程列车。当我拼死挤上列车并大方坐入头等车厢等待交罚金时，愤怒的列车员将我的行李扔了出去。最终，我没能在这个可怕的日子离开阿拉哈巴德。次日，等到再次拼死挤出火车站，我从报上得知，就在前一日我抢登火车的那一个小时里，就在同样的6号站台，发生了两次严重踩踏事件，共死亡36人—我居然不在其中！ 经过一番痛苦的交通周折，我放弃原定目的地，来到印度首都德里，并被这里丰富的音乐文化牢牢吸引。我拥有了对印度的极端体验：前一周是深恶痛绝，后一周是难舍难分。 美国：一夜顶级酒店，一夜背包沙发客 别以为旅行记者的旅行就是被公家包养的美差，没死算幸运的。春节出游又属个人假期，一切费用自理。以往的多次欧洲之行，我都是凭旅游局的关系和沙发客的蹭住，以尽量少的花销最终交差。全世界平面媒体都处境不易，要出行，就得尽量和各国旅游局合作，可全球经济不景气，旅游局的预算也非常可怜。幸运的是，我同时还算一个拿得出手的电影记者和评论人，曾通过好心的前同事，沾了富有的“企鹅帝国”的光，多次赴欧洲电影节做采访报道。这一次，中断我的印度之行、被迫放弃回程机票的，是突如其来的奥斯卡之行。在印度仅待了两周，我直接从德里飞去了洛杉矶。 奥斯卡毕竟只是颁奖晚宴而非电影节，工作强度远没以往巨大，从派对主办人到服装代理商，从经纪公司到学院会员，完整采访一圈后，就还算高效高质地完成了任务。颁奖礼一结束，我就开始了自己的首次美国之行。 由于前些年对阿布扎比的充分报道，让我与同样代理拉斯维加斯旅游会议局业务的内地公司关系良好，搞定机票后，罪恶之城的奢靡体验开始了。韦恩和美里湖酒店的舒适套间、多家米其林餐厅的饕餮体验、大峡谷的飞行之旅、太阳马戏团的V.I.P.套票……我甚至考了个推土机驾驶体验证！我一边享乐一边焦虑：如此奢靡，让本质“穷矮挫”的我，还怎么继续往后的北美自助之旅？ 所幸，由奢入俭对我并不算难。我可以头晚下榻精品酒店、顶级别墅，次日就成为背包沙发客甚至露宿车站。依靠自己在沙发冲浪网（Couchsurfing）上还算不错的接待和借住评价，在接下来走过的多个美国城市，我都轻易找到了留宿的人家。从南到北，从西向东，波特兰的餐车文化、西雅图的朋克记忆、明尼阿波利斯的大雪废矿、爱荷华的廊桥遗梦、芝加哥的黑帮过往、印第安纳的阿米什群落、孟菲斯的蓝调声响、亚特兰大的电视传媒、纽约的诸多演出……一切都让我渐渐确信，美国城市的丰富度和个性一点也不比欧洲弱。只是，由于族群的多样性，自己在这里不再是当地人眼中的风景。在这里，你一点都不稀奇。 当然，我还是深深感谢那些为我提供了住宿的美国好人：波特兰组织爱尔兰民歌社区的老头、西雅图与Grunge浪潮同步成长的工程师、芝加哥勤勉打拼的委内瑞拉移民、孟菲斯的电音唱片制作人、亚特兰大的机械专家……其中，我的一位纽约好友居然定居中国了，他把那套位于曼哈顿下城的大宅钥匙留给了我。就这么轻车熟路的，我成了纽约客。 中美洲：一路抓瞎的西班牙语世界 在纽约停留的某日，我无聊地搜索机票，被飞往墨西哥坎昆的特价票吸引，再加上持美签证可以免签或迅速出签前往中美很多国家，不如去墨西哥考个潜水证？我再次上路。 坎昆其实是最不墨西哥的度假城市，更像是美国的一个州。在被天气和风向耽误了一周后，我好不容易考到了潜水证书。离开坎昆后，我觉得才算真正进入拉丁美洲，进入了让我一路抓瞎、充满挫败感的西班牙语世界。中美洲各国的生活消费便宜，很多背包客都会选择诸如危地马拉和尼加拉瓜这样的国家待上数月，学习物美价廉的西班牙语课程，可这既不在我的认知也不在我的计划内，我心想英语总管用的吧。
事实上，除了墨西哥加勒比海边的又一座旅游城市Tulum和全国通行英语的狭小地区伯利兹外，其他中美洲各国的绝大部分酒店、客栈、旅行社的所有工作人员，吐不出半句英文—毕竟来这儿的欧洲和美加游客，都尽量入乡随俗地事先掌握了够用的西班牙语。最糟糕的是，体验完伯利兹最著名的大蓝洞潜水后，我的旅程兴趣又迅速被自己唯恐天下不乱的政治兴趣扯了过去。危地马拉、洪都拉斯、萨尔瓦多、尼加拉瓜、哥斯达黎加和巴拿马，都有着既依赖美国又对抗美国的纠结历史，也大多经历过漆黑漫天的军政独裁和杀戮无尽的痛苦内战，如今又被枪支、毒品等黑帮暴力问题纠缠，成为潜在的失败国家。从墨西哥南部的萨帕塔游击队活动山区，到尼加拉瓜变了味的桑蒂诺革命政权，中美洲绝对是“政治旅游”的最佳去处。但是因为不会西班牙语，我只能成为小心翼翼偷拍当地危险街道的傻游客。 好运总伴我。危地马拉城投身于原著玛雅居民权利运动的农业学家Norma、萨尔瓦多同行的巴西记者Ike，以及洪都拉斯小城Gracias开餐厅的广州老板，成了我局部认识中美国家的钥匙。Norma在危地马拉结束军政独裁和内战后，通过大赦回到家乡，并以强大的动手能力在最危险的18区打整出一套花园大宅，也勇敢继续着自己坚持多年的人权运动；Ikeue是独行的旅行记者，精通西班牙文，加上我对萨尔瓦多内战的些许认识，我们一起探访了这个国家东部山区的老游击队员，以及一个如《百年孤独》里马孔多般一夜消失的山村。在诸多魔幻现实主义般的口述故事中，了却了我一点“政治旅游”的愿望；广州移民何老板则带我绕了亲戚们在洪都拉斯西部开的几家餐馆。这个曾被美国企业牢牢控制的“香蕉共和国”，会不会接着成为又一个中国人艰辛营生的地盘？ 对于复杂、混乱而危险的中美洲，我所经历的远远不够。圣佩德罗苏拉飞纽约的航班开始登机了，趁着记忆还算鲜活宛如运转良好的高速内存，我也就在这谋杀之都惟一安全的机场写就了这一篇，以此纪念一个苦逼旅行记者的三个月。 必看Tips： 1. 沙发冲浪网（Couchsurfing，简称CS）特别适合一个人出门旅行的同学，只需在该网站注册，完善自己的个人资料，用网站的搜索引擎找寻你未来目的地的会员信息，找到觉得合适的人，发出一份申请，如果对方顺利看到了你的信并愿意接受你，就成功申请到了一个目的地的沙发。 2. 从美国到墨西哥，凭有效美签免签。 3. 持有效美签可在机场、水路和陆路边境办理伯利兹签证（50美元）。 4. 持有效美签按理可免签进入危地马拉、萨尔瓦多和洪都拉斯，但为免边境索贿严重，最好提前在美国境内或伯利兹的危地马拉使馆办好中美四国（危地马拉、洪都拉斯、萨尔瓦多、尼加拉瓜）的CA-4签证。注意！！！尼加拉瓜坚决不认中国护照，无法进入。 5. 交通工具： 伯利兹：快艇和公交；危地马拉：提前点对点预订客车；萨尔瓦多：城市间公交；洪都拉斯：城市间公交和顺风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