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什政府面对由次贷危机引发的全面经济危机提出的7000亿美元救市方案,已经在美国国会获得原则性通过,看来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以及附加多少限制性条款的问题,不过是美国国会借此向美国民众和外界显示其独立性并顺便提醒人们,在美国总统并不是说一不二的。
布什为推进这个庞大的救市计划可谓不遗余力,并对国会声称如果救市计划不获通过美国经济将会步入长期下降的地步。也不能说布什是危言耸听,就在救市计划紧锣密鼓的推进之时,又一个大银行——华盛顿互惠银行——宣布倒闭了。
美国的救市计划前景如何尚待时日检测,但是,它已经使得湮没在自由市场经济、完全市场化、经济全球化,以及一切向钱看发展是硬道理的浪潮当中的“主义之争”再度升温。之前不久,中国股市楼市双双惨跌救市之呼吁不断,就有人说这是逆完全市场化潮流之举,是倒退,是计划经济思想的残留。如今美国这个完全市场化的国家也高棋大规模的政府救市,于是乎,美国到底是在搞资本主义还是社会主义、政府救市是否有违市场自由精神的质疑声开始出现。据说美国国内也有一百多名经济学家联名反对布什救市。布什要求欧洲主要盟国以及日本联手行动,但是这些欧洲国家似乎更乐于隔岸观火,纷纷表示不会参与美国的救市行动,拒绝与布什协同作战。
倒是素与美国有主义之分的中国高调表达了与美国的合作精神。王岐山副总理几天前访美时表示中国要加强与美国的金融合作。温家宝总理在36届联合国大会上更是明确无误地表达中国一贯的立场,声称“中国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发展中大国,时刻准备好与其他国际社会成员一道努力,应对挑战”。
其实,任何结论都逻辑地包含在定义之中。“主义之争”从未、也不会彻底销声匿迹,原因就在于什么是“社会主义”什么是“资本主义”这些基本的问题本身就一直没有解决,就更不要谈孰优孰劣的评价了。
一种简单但却明显错误的观点是“社会主义=计划经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但是,这个等号并不成立,市场经济同样需要计划,计划经济同样不能覆盖所有领域而包揽一切。如果按照这种逻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其实就是一个悖论式的概念了。
带有明显政治色彩的主义之争在中国改革开放前一直是属于“纲”的问题,但是在过去结论也是确定的。长久的主义之争让国人烦不胜烦,“少谈主义多谈实际”一度成为共识。中国的邓小平">邓小平先生关于“社会主义的本质是什么”的论述是这样的:“社会主义的本质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1992年南方视察谈话)。但是,在农民大量摆脱土地束缚进城的时候国企员工的大量下岗似乎并不能完美解释“解放生产力”;劳动密集型企业成为发展优势的思路似乎也并不能解释为“发展生产力”;打工、就业成为日常生活关注的内容,似乎也很难和“剥削”二字加以区分;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路线似乎没有消除而是造就了“两极分化”,共同富裕的梦想也似乎与一般民众渐行渐远。一方面是富裕起来的中国人对邓时代的感激,一方面是沦为社会底层的穷人对毛时代的怀恋。
在现实的经济当中这其实早已不是问题了。世界经济学教育大师萨谬而森在其《经济学》当中把世界各国的经济模式归结为“market economy(市场经济)”和“command economy(指令经济)”两种,但是萨谬而森看到,“当今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经济完全属于上述两种极端之一。相反,所有的社会都是既带有市场经济的成分也带有指令经济的成分的mixed economy(混合经济)。”萨谬而森的论述带有总结性和代表性,说明当今经济学理论界没有任何一种理论解决了“主义之争”的问题。所谓mixed economy恰如其分地表达了它的特征:mix。仅仅是混合而已。从萨谬而森的认识当中可以看出,既然世界上所有的国家都是统一的mixed economy模式,那么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对应于某种经济模式的主义之争了。
《西方经济学的终结》当中提出的“需求两分法”理论,或许给出了终结主义之争的一个出路。统一的command economy和自由的market economy各有其适用领域,都是工具而不是主义,既不能厚此薄彼,也不能简单地混用一气搞mixed economy,而是适于市场的归市场,应该计划的归计划。一百多位经济学家反对布什救市,目的不过是要维持其信奉的自由市场经济秩序,却没有认识到完全市场化恰恰也是导致当前的经济危机的源头。简单的mix并不能克服把指令经济和市场经济错用地方带来的后果。
当然,政府行为的合理性还是要取决于政府决策的机制。对于一个民选政府来说,在“多数决策”的民主机制还被认可之下,它的任何行为都注定只能被解读为合理和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