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听课笔记 经济解释听课笔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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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求的分析 第一讲

张五常

各位同学:

我今天不是来演讲,做报告的,我是来教学生的。

在自己对经济学研究的过程,20世纪的名家差不多有一半是教过我的朋友,而我自己也很努力的读过几年书,我今年72岁,现在要教的是我自己的经济学,别人的经济学我已经不理很多年了。

有个现象很奇怪,为什么经济学有西方经济学,却没有东方经济学?这是一个比较奇怪的现象,(经济学)不象物理化学,物理化学这类在西方受到重视,是近300年前才开始的。但经济学是关于生活的问题,没有人能不理会生活。那些象什么原子啊,分子啊,可以不理会,但是不能不理会生活。

回过头来看,老子对经济学有兴趣,韩非子、庄子也有兴趣。他们对于经济的看法,绝对不亚于欧洲同时代的人,就算欧洲到了斯密之前,法国的学派也好不过韩非子的言论。

现在我们的所谓海归派,那些哈佛博士,却只说西方经济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一个原因是中国学而优则仕的传统,有学问的人都去做官了,做官的那些人会写文章,会写诗,写书法,还会画画,个个都会哦。

就象苏轼写的那个赤壁赋,最后讲到“清风明月,取之不尽”,讲到产权问题,摆明是经济学的天才。

(但)他只是写文章画画,学而优则仕。这是中国的传统,中国是无法制有人治的传统,以及家族的传统。工业的发展,在中国也就100年的传统,有工业的时候就妻离子散,要外出打工,中国的旧礼教家庭开始崩溃,这大概就是100年前的事。

再往上,教育的传统,你说是一间公司也可以,有钱的有几十个老婆,这也是传统。那时候没什么大的现象能触发思想家对经济的发展。但是英国在17、18世纪的时候,工业革命开始了,工业革命有两项重要的发明:协作式工厂的出现,那时变动很大的;对外贸易变得很重要。

当时的乾隆皇帝跟英王的联络书信,他算是18世纪的人,英国外交大臣来中国跟乾隆打交道,要跟中国开展贸易,乾隆送礼物给他,有一封信是很有名的历史文件。他说我们中国没有兴趣跟你们这些土番从事贸易,因为我们什么都有,对贸易没有兴趣。

但当时的欧洲,对外贸易已经兴起,有奴隶的贸易、有真金白银的贸易,在这种情况下出现一个伟大的思想家:亚当·斯密,一个相当于中国司马迁的人物。

英国出了很多重要的人物,这个是最重要的,后来受他的影响出了达尔文。斯密写了《原富》,又叫《国富论》,很厚的,很重要,我对今天的经济学家一个很大的批评,就是他们没有读过国富论,不了解斯密,他们认为斯密的思想是过气的,他的理论是有错的。

做学问不是这么做的,错和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斯密大气,他有架构,这是很多人做不到的。书里有很多错,但那不重要,谁没有错呀?但斯密做出了那个架构,里边有宏观、有微观、有市场理论、有租值理论、有工资理论,应有尽有。

他花了12年的时间观察,(将观察所得)放在一个框架里,这个架构好,非常之好!

所以斯密的伟大,不在于他是错还是对,这是两件事。他是靠观察的,什么现象都观察,他看到制造业的现象,还有各地的历史。在今天的角度来看,他的很多观察是有错的,但是他的观察非常敏感,然后将观察到的现象放入框架。

这是西方经济学的伟大传统,假如没有斯密,你把斯密拿出来,他们(西方经济学)未密斗得过我们的韩非子,我们的庄子。但是斯密伟大,他大气。

斯密的传统到了李嘉图,他也是个天才,再把它理论化,李嘉图的智商是很高的,他造了一个很大的模型,但他的模型是受斯密影响的。

下一位天才是密尔,1848年初,又是受了斯密的影响,那时候已经引入数学了。再到后来,1890年,大约40多年之后,剑桥的马歇尔,数学家,也是个大天才,终于形成了最完整的架构。

他的架构有没有错,有,错很多,我一眼看去就说它错错错错错,但是老实说,我从心底里佩服他,因为他有这个架构,我可以拿过来左改右改。

所以从斯密这个古典的传统,到李嘉图、密尔还是古典的传统,到了马歇尔,因为他把边际分析引进来了,所以被称为新古典传统。

 幼儿园听课笔记 经济解释听课笔记(1)

新古典出了很多人,杰文斯和瓦尔拉斯这些人都不算太差,但是他们用数学。比起马歇尔来说,就显得小气了,小气之极。

他们没有真实世界的内容,只是靠数字来表达,总是在讲均衡,但没有内容。所以象我这样的人,在看数学方程式的时候,总是边看边骂,因为年轻的时候我也懂数学,但是它没有内容。

而马歇尔是古典传统,他走的是斯密的路,是关注真实世界的。他的理论是为了解释真实世界而弄出来的。但他的困难是,他自己对真实世界认识不多。

马歇尔之后,英国还有些名家出来,其中罗宾逊夫人我认为是最好的,她拿不到诺贝尔奖很可惜。她拿不到诺贝尔奖的一个主要原因,是因为她在文革的时候支持中国共产党。但她拿不到奖是不应该的,我管你支持哪一方或者什么人,学术归学术。

她开始走的那条路,就不象马歇尔,全面性的系统研究是从斯密到马歇尔,之后就是拆开来做(研究)。大师如费雪,也是拆开来做,很好,做得很好。

但有些人我觉得就没那么好,比如凯恩斯,我就觉得不那么好,因为他的《通论》我看不懂。我真的看不懂,我有个朋友说他看得懂,写了本很出名的书,但是我看不懂。

就是因为凯恩斯才搞出个新的宏观经济,其实宏观经济斯密已经有了,但是到凯恩斯时他就是另外一种。现在你要问我研究的是宏观还是微观,对我来说是没有区别的。

有人说他是宏观专家,我问问我自己,1981年我就预言中国要走上资本主义道路,1996年我预计香港起码要出现10年萧条,1997年我说香港将会有8%以上的失业率,其实种种推断,我4年前就已经说出美元一定完了,据我所知的那些宏观专家,包括我最尊重的弗里德曼,我跟他比推断,比十次他会输给我十次。

有什么分别呢,你只要把握准局限的转变,没有什么宏观跟微观之分的。所以我对凯恩斯的批评——这个人很厉害的,不是开玩笑,打桌球很厉害,未必能赢丁俊晖,但也是职业水平。很多人很怕他,很多人也很怕弗里德曼,因为他很快——但是我认为凯恩斯的问题,是他对价格理论掌握不够,你们可以自己看看,我当时是看不懂,就象看不懂马克思一样。

到了看不懂凯恩斯的时候,我就不服气了,天底下哪有那么聪明的人,聪明到让人看都看不懂。你说你比我聪明我不跟你争了,但有什么理由你竟聪明到让我看都看不懂的程度呢?这是没有可能的,比考试、比下棋,你不一定能赢我,有什么理由你写本书我连看都看不懂呢?

所以我后来对科斯说得很清楚,他也觉得同意,我说科斯,老实说,连张五常都看不明白的(理论),绝对是错的。他也同意我的看法。

我的朋友说他看得懂,这个问题……

现在我要给你们讲的,是我的经济学,不是他们的经济学。但我的经济学跟他们有很大分别,我的经济学跟你们老师的经济学,也有很大分别。所以你们来听我的课,就是听我“一家之言”。你不能回去就跟老师说,张五常不是这么说的,这样我会很尴尬。

我可以不听他们讲,他们也无需听我讲,各讲各的。但是你们既要听我讲,又要听老师讲,然后你自己做选择,我没有叫你相信我。

我当年听阿尔钦的时候,他的讲法是完全不一样的,我也是自己考虑;听弗里德曼的经济学,我也是自己考虑。现在我要你们也自己去考虑的,是我的经济学。

我的经济学跟他们不一样,为什么会不一样呢?因为自从1969年,也就近40年前,我决定不再读书了。不再看别人的作品,我不理了。

有些人要我审稿,我也看看,不想做就不做了;有人给我推荐什么伟大作品,我也懒得看。我认为一个人有读书的时候,有思想的时候,在思想的时候最好不要看别人的书。所以人家批评我不读书,因为人各有志嘛。

我选择不读书是有原因的,因为1966年,大概是5月份,一个晚上我自己坐在家里,拿支笔要解释台湾的一个问题,一个晚上就把佃农理论弄出来了。第二天再反复重证,没有错。

后来我再去看人家的理论,居然跟我的理论完全相反,哎呀大件事了!到底哪个理论对呢?从斯密到密尔,好多人说的理论跟我完全不一样,结论完全相反,到底哪个对呢?结果现在历史证明,我是对的,他们全部都错了。

这个不重要,谁对谁错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我当初在做理论之前,看了他们的理论,我自己的理论是做不出来的。就是因为没看过,我才做得了来。你们去看马歇尔的理论,是没错的,但我做出来的跟他完全不一样,就是因为我没看过他的。

张五常是何物呀,全世界那么多经济学家,有时候不看是对的。你看了马歇尔的传统,就想不到我的理论。

当时我的理论出来的时候,全世界都反对,我的老师也反对。但是他们既看不到他(马歇尔)错,也看不到我错,两个理论又相差那么大。但你再清楚的想一想,就发现他们的理论全是错的。

所以我的老师阿尔钦就跟我说过一句话,说张五常,你不要以为自己是个天才,你的佃农理论,一点原创性都没有,就是最传统的经济理论。其他人的佃农理论之所以错,就是因为他们对传统理论掌握不够。

对我来说,在那个时候我在教高级价格理论,在华盛顿也是教高级价格理论,在理论方面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我在研究生时考理论科科都是第一。但是我后来教书时,发现那些教科书本本都是错的,到芝加哥大学也是,总是觉得不对路。

就是对我很佩服的人我也觉得有不对的,象我最欣赏的弗里德曼的价格理论第五章,讲成本曲线,他真是天才,但是他没有解释曲线为什么会是碗形。讲得天花乱缀,但是最关键的一点他没讲,说明还有很多问题。

所以经济理论对我来说,不是没有可供研究的理论,而是太多废物,就是这个问题。你要解释世事,我自己的考虑,在理论上要清除废物;其次在实践上要走回斯密的路,对真实世界要有认识。

所以自1969年开始我就在街头巷尾到处跑,细心看,对真实世界有认识,然后再用理论解释,不好的就淘汰。这些年我已经淘汰了太多理论,几乎所有生产函数的理论都被我淘汰了,所有的效用理论也都淘汰了,所以下一次我要谈谈效用理论的问题。

很多理论说得天花乱缀,但我自己用不上。当时我就觉得有很大问题,因为在香港有很多经济现象我解答不了。所以我必须创立自己的理论。

当时我有两个选择,一是大手简化理论,然后在简单的理论里搞变化;二是理论可以很复杂,但复杂之中的每一个部分都很简单。

很简单,理论简单的,变化就复杂;理论复杂的,里边的每一个部分就简单。你选哪条路?我选前一条简单理论,然后搞变化,很多淘汰。到最后只剩两条,一个需求定律,另一个是局限的变化,其他的能不要的都不要。

然后要花很大功夫去观察真实世界,当你只剩下这两样东西的时候,什么都不要了,什么博弈论,偷懒行为,统统不要。久而久之,解释世事的时候就越来越得心应手。但当时的老师和朋友们也对我有很大帮助。

老师说,你追求自己的学问,自己走自己的路,是件很寂寞的事。这么多大名家在,你听不听他们说?有阿罗在,有萨缪尔森在,你听不听他们?我一个不理,自己走自己的路,当时朋友们对我的帮助是很大的。好象庄逊,现在已经不在了,1968年他对我说,你不用理他们,20世纪从事理论的,最好的就是你。

其实我也想过搞理论的,但是科斯对我的影响很大,他的理论基础马马虎虎,但对世界的观察是很深入的,他也喜欢我的东西,我觉得我应该走他的路。所以来来去去就是,理论要简单,但这么简单的理论,什么都是一条需求曲线,这个变化是变化万千的。

你们要讲需求定律,我可以敞开跟你们讲,你们能吸收多少就吸收多少。但是怎么衡量经济学理论好或不好,只有一个标准,就是能不能解释真实的现象,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了。

能够解释现象的就是好理论,除此之外讲什么都没用。你想想福利经济学有什么用呀,福利的上上下下怎么衡量?我曾经写一篇获奖的福利经济学论文,我那时是研究生,好尴尬,我不要那个奖。

你给别人一块钱,没法证明整个社会的福利是增加还是减少,就这么简单。你无法知道,我给你10元,因为经一经你手,就变成100元,其中没有什么现象值得解释。

有时我赞成某个政策,不赞成某个政策,只是认为从经济学来说,你这个政策的效果是怎样的。比如最近我反对新劳动法,因为你说这个法是帮助穷人的,但是它在经济上恰恰会发生反效果,我的经济学说一定会有。

我这么说你以为我反对新劳动法吗?其实我是反对你的言论是错的。所以经济学除了解释还能有什么用?

整个欧洲的古典经济学发展,全部都是根据推动政策的需要来做的。推动政策是主观,解释世事是客观,看你怎么选择。

当我分析经济的时候,我不可以根据自己的利益来说话,很多人不会这么做,真不会的。好象很多人赞成人民币升值,因为人民币升值对他们是有利的,所以他会找出所有的理由来赞成。很奇怪的是,大部分经济学家做不到我这样的,我反对人民币升值,但人民币升值对我是有利的。因为我已经预计到它会升,所以已经为升值做了投资准备。它升了对我有利,不升对我不利。

但是我反对升值,不是为个人,而是因为升值帮不到中国的农民,因为他们是要跟其他国家的农民去竞争的。你一方面告诉我说要帮助农民,另一方面又让人民币升值,这对我来说就是不客观的。

你支持政策没问题,但作为一个从事经济学研究的学者,你能不能做得到客观呢?物理学很容易做到客观,那些分子原子来来去去,对你没有任何影响,但是人民币的变动,股市的变动,都会影响到你的个人利益。

如果你不能够做到,将你自己的利益跟分析分开,你还是不要搞经济学了。

全部都是这样,很多都是这样,我还是不要提名字了,很多你们很欣赏的经济学家都是这样。

为了解释事实,不能将自己的利益和喜好加进去,但是现在你看看很多人,赞成人民币升值背后有多少自己的利益。你要替那些农民想想,这些农民一辈子也不会到法国去喝红酒,人民币升值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如果不升值,他还可以进城找份工做。

解释和推断是同一回事,也就等于说你可以推断一件事会发生,这是很重要的。但是你推断一件事会发生,跟你解释一件已经发生的事,其复杂程度要困难很多。

某件事发生了,为什么会发生,答案就是:局限条件转变了。很简单的事,需求定律摆在那儿,你明知它发生的时候,回溯它的局限条件转变是相对容易的事;但是在它还没有发生的时候,你要如何去推断它的局限条件转变呢?

世界这么复杂,几千条局限条件在转变之中,你怎么突然就会发现什么事会发生呢?所以推断比解释困难,但原则是一样的,你要看到局限条件转变的发生。所以在1981年的时候,我看到这种局限转变的发生,看到中国经济的局限条件在发生转变,我看得很清楚,所以我说,中国一定会走向资本主义。如果这种转变能维持不变的话,一定是走向资本主义。

准确率怎么样?当时我就是拿支笔,10000字就是10000字,准确率就是准确率。因为我看到它的局限转变,有需求定律,我就这么说了。

我93年就开始说,香港有问题了,96年说香港有10年经济不景,但我当时不知道大陆会搞自由行救了香港,我97年说,平时香港的失业率只有2%,我说要过8,这个问题(局限条件的判断)是很困难的,需要很多年的经验,不是那么容易看到的。

发生过的事,你要解释它为什么发生,很容易看到过去的局限转变;但是没发生的事,你要推断它发生,这个难很多。但是两者的解释原则是一样的。

现在这个问题,经济学的作用,你一定要相信我,只有唯一的作用,那就是解释。关于政策的问题,一定要经过解释,你推出来的政策会有这样的效果,一定要推算得很尽,推算出来的结果你喜不喜欢,那是另一回事。

所以你看现在很多人建议的政策,很多都是为政治上的利益,或者是取宠某些人,或者为个人的利益。我个人来看,很多政策都是这样的,我这个年纪了,这么做搞得很多朋友都不是朋友。

我们是朋友,谈贝多芬、苏东坡都没所谓,但如果你以经济学者身份跟我谈,而又从自己的利益出发提出某些建议的话,坦白说,我看不起你。那没办法。

物理学和化学不会讲利益,但经济会。所以很多人对经济的主张与解释,我不知道他们什么原因。比如两年前,我建议香港港币跟人民币挂钩,脱离美元,我说港币钩着美元是会出问题的。我也没说太多,但是被人骂得一塌糊涂。为什么骂我?在这么明显的事实面前,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

这个世界是很奇怪的,如果你为自己,有一元的利益,但对社会有一元的损害,你做不做?可能做。如果自己有一元的利益,而对社会有十元的损害,你做不做?很多人做。自己一元的利益,对社会有100万元的损害,都有人做。

这就是社会的现实,如果你不能做到,把自己的利益跟社会分开,你就不要学经济学。

回过头来讲解释的问题,这个问题很重要,因为经济学除了解释别无他用。我个人奉信的解释,来来去去都是维也纳学派,这是20世纪初开始,有几个很厉害的人出来,一个是卡尔·波普尔,还有一个很厉害的就是卡纳,我的老师,他应该比波普尔还要厉害,但波普尔的名气比较大。

他的那套科学方法,只有一个重点,一个重点,没有第二点了。那就是:我们永远无法证明任何解释是对的,永远不可能。我们只可以证明它是没错的。

没错跟对是两件事。我指定的情况是没风吹的时候,我这只笔一放手会跌下去,放一百万次都会跌下去,但是说不定在非洲某个地方,我可能一放手它就会往上飞。

你不可以说万有引力是对的,只能证明它没错。没错就说明理论是有用的。问题就在于所有的理论,以及理论推出来的假设,唯一目的就是试图证明它是错的,而不是证明它是对的。所有的实验都是为了证明它是错的,你推出来的含意,你要证明它是错的。

下雨天上一定有云,如果天上没云,就不会下雨。调转过来,如果天上没云,而又下雨的话,这个雨云的解释就是错的。维也纳学派的看法,大多数人的看法,我自己的看法,你都一定要设法证明它是错的,证明不了它是错的,那这理论就说明是有用的,算是解释了现象。

所以(在思考理论时),你一定要设法证明它是错的,这是很关键的一着。

第二个重点,也是我跟经济学家有很大分歧的一个重点,我说下雨有云,你在验证这个解释的时候,云和雨都是看得见的,假如雨和云都看不见的话,你怎么去验证?

我不是说没有上帝,但如果雨和云都看不见的话,你不如把上帝摆到云那里,因为没有人验证得了。

你要记住,这里不是指一定要亲眼看到,但是至少要能证明有这样东西存在。科斯的音波频率,是看不到的,但是可以证实它的存在;生物学里的DNA,是有这个东西存在的,50年代证实可以看到它的结构。曼德尔在做遗传学研究的时候,还看不到DNA,但是他证实了这件事。

但有些东西是理论上不可能存在的,你怎么验证?从这点来说,我对看不看得到验证的东西是很重视的,我对现在这些理论批评得很厉害,因为我看不到它们里边有什么东西。我不是说它错,也不是说它没有内容,而是不知道(在真实世界里)怎样去验证他们的学说。

比如说博弈论,就是我在加州搞的卸责理论,一种勒索的行为,我看不见什么叫勒索的行为,说我花言巧语去迷惑女孩,你怎么知道我是花言巧语呢?你从何而度量?这是有很大问题的。

所以当我从事实证研究的时候,凡是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的,也就是说“看不到”的,我都很害怕。因为这是很难处理的,你们听我说,理论的起点一定有抽象成分,一定有的。有的抽象概念(在真实世界里)就没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没这种东西,还要把它搞得象雨和云一看能看到,只有看到了才能验证,没有看到怎么去验证呢?

比如我说我爱我老婆,我不能说我爱她多少,这是没法验证的。所以很多经济学理论,我都觉得不知所谓。所以说理论上,看不见的东西越少越好,有一样就已经很麻烦了,如果有几样那就根本乱了套。

需求定律非常重要,说得很清楚,价格下降需求量上升,大家都学过的。但是这里边有问题,很大的问题,在需求定律里,价格变化是可以看见的,但是需求量是什么?需求量在真实世界里是不存在的。需求曲线是人类历史上未曾出现过的,是经济学家想出来的。

这就是问题所在,价格变动后,需求量是看不见的,是意图需求。没有经济学家,就不会有需求曲线与需求定律;没有经济学者,就没有需求量。

就这一个需求量看不见,就非常麻烦,非常麻烦了。所以你可以想象,有多少经济理论全都是废物了。他们以为需求量在那里。

但我们必须有这个定律,没有这个定律就没有经济学。价格变动,需求变动,是真有其事的,但需求量,世界上没有这个东西,我们看到的是“成交量”,只有成交才会有量。但成交量不是需求量,你去买苹果,多少钱买了多少个,这是成交量,不是需求量。你说头不头痛呀,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呀,确实很头痛。

比如这条是需求曲线,这条是供应曲线,供应量不知道,需求量也不知道,那么你说市价低于均衡价,就会出现短缺。喂小心点哦,这个所谓短缺,就是需求量大于供应量,同不同意?同意,但是需求量是看不到的,供应量也看不到,那怎么会出现短缺(这个概念)呢?

所以我张五常在1974年对短缺的解释就是,短缺的定义,是经济学者的脑子短缺了!

需求曲线跟供应曲线打个交叉,相交那一点的价格就叫做均衡价格,胡说八道。均衡的概念,是从物理搬过来的,我放支笔在桌上,它不会掉下去,这是真有其事,是可以观察得到的物理现象。但是在经济学里是没有均衡这回事的,你从物理学搬过来,但你怎么知道是均衡的?

我记得我1967年刚到芝加哥大学不久,有个博士生去讲他的经济学博士论文,数字一萝萝,方程式一大堆,用计算机算出来的种种结果。教授们都在那儿,林毅夫的老师也坐在那儿。他在那里讲市场波动,用理论证明市场什么时候就找到均衡点,我当场就说,你们芝加哥教的是什么经济学呀?你能看到均衡吗?看不到的东西(在概念上)是不存在的,你这样来教经济学,真是笑死人了。

这是芝加哥大学啊,我记得那个博士莫名其妙的论文就没有通过。

1969年春天,我在温哥华开车到西雅图,科斯坐在车上。他在车上跟我就投诉均衡这个概念,他没想过均衡这个东西,在经济学上是没有均衡这种现象的,但物理学有。他是大师,想法不一样,他认为均衡这个概念应该从经济学里取消。

你们知道科斯对中国人是很偏心的,他常常开玩笑说我是第二个马歇尔。我当时就跟他说,按照行内的理解,均衡这个概念是应该取消的,因为真实世界没有这个东西。但是我保留它,是有原因的。如果你说甲发生导致乙的发生是一个理论,甲和乙应该都是看得到的,这样如果看到乙的时候,就应该会有甲;如果你发现有乙而无甲的时候,这个理论就被推翻了。

如果甲发生,乙和丙都会发生;或者说甲发生,会导致乙或丙发生,都是可以验证的,复杂一点而已。如果甲和乙发生,会导致丙发生,也是可以验证的;如果甲或乙发生,会导致丙发生,多了一层,但仍然是可以验证的。但是这三者一定是要可以看到的,看不到就没法验证,象需求量一样。

如果一斤梨的价格是5元,但是政府说,不可以卖多过2元,这是甲,那么乙就可能是排队,或者搞人际关系,可能走后门,很多可能。因为甲发生了,可能乙,可能丙,一直列到方程式里的点点点(无穷多),那么这个理论就是不均衡的。

在经济学里,均衡的解释应该是可以有一个肯定能被推翻的假设,在这个情况下,均衡是有用的。

所以讲到均衡理论,到了均衡点的时候,我们就说,有一个可以验证的假设。假如不到这个均衡点的时候,就推不出可以难证的假设。

要记住,这里有一个重要条件,那就是假设里的甲啊、乙啊,都要是可以看得见的对象,看不见的东西不要引入。

对这个问题,我有个朋友叫贝加(贝克尔),很厉害的,拿过诺贝尔奖。但我跟他有分歧,他喜欢搞效用函数(国内叫功用,但我认为叫效用好一些)。这是个头痛的问题,广东话有个说法,叫做“多只香炉多个鬼”,需求量看不到已经很头痛了,效用也是看不到的,没有这种东西,这是不是多只鬼?

一个需求量已经搞得手忙脚乱了,现在又多了个看不见的效用,没这种东西的嘛。

如果不是边沁,根本就不会有效用这个概念。一给我一块钱我对你笑,你怎么知道我的效用是上还是下?

所以我个人认为,对于效用这个概念,可以不用就不用。后边我还会讲到,什么情况下叫做可以不用。

能不能观察得到,是不是真有其物。是我在经济学上,跟行内朋友很大的区别。我看了很多理论,很多经济发展理论,用的函数跟术语,我不知道他们指的是什么,不知道在讲什么。

我不是说他们说的没道理,是有道理的,但那只是说故事而已,你看不见怎么验证呢?

从理论的出发点来说,不能够完全没有抽象,需求量就是抽象存在。你看到就真的发达了,如果你知道某个产品的需求弹性,一定会富可敌国,但经济学家们并没有富可敌国,所以需求弹性也是没有用的。

所以对看不见的东西,能够减少就减少。对于实在不能减少的,你一定要把它转换成看得见的东西,再去验证。我以后会讲怎么处理这些情况。

研究经济不能缺少需求定律,很简单,因为解释行为一定需要约束行为,没有约束的行为是不能解释的。这支笔就是受到了约束所以不往上走,在物理学上,我们说是因为万有引力的约束力。

在经济学上,我们说一个人的行为,不是说他受到什么力,而是说他选择怎样去做。具体是不是选择不用理,我说他任何时候都这样做,是根据需求定律做出的选择,是不是选择并不重要,那只是一个方法。

我说一个人结婚是选择,吃饭是选择,上楼是选择。每个人都在做这样的选择。但是选择一定要受到约束,没有约束是没有解释的。

而据我所知,经济学唯一的约束就是需求定律。价格下降需求量上升,就这么多,其他都不重要,完全不用学。

我再说一次,经济行为严格来说,一定要有约束才行,如果任何行为都象无定向风那样无约束的话,任何理论都没有解释力。物理学如此、化学如此,经济学也如此,物理学解释现象,没有说现象的改变是物体选择的结果,但经济学上,人的行为一定是选择的结果。

所以经济学有一门学科叫价格理论,其实就是选择理论。究竟是不是选择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说他是选择的结果,在选择时一定会受到很多约束,让他一定要这样做,不能那样做,不允许他随意去做,而这个约束条件,就是需求理论。

经济学就是这么多,你们能体会到就去体会,体会不到也没办法。

有没有例外?没有例外。逻辑上会不会有例外?逻辑上允许有例外,但是我规定它不许例外。这个问题就是这么简单,需求定律,但是需求量看不见,连上帝也不知道它的存在,如果没有经济学家,就没有需求量这回事。

理论简不简单?好简单。难不难用?好难用,非常难用。但是当你能够用到得心应手的时候,会非常精彩,令你意想不到。

我所有推断用的东西,就是这个。简单而言,需求定律学说,是我唯一不能放弃的约束人行为(的条件)。

价格下降,需求量上升,需求量当然有很多说法啦;价格上升,需求量下降,那么对于价格你又怎样看呢?

所有的转变,所有局限条件的转变,我要把它转到价格转变的范畴里去,你明白吗?

无论你是在鲁滨逊的世界,市场的世界,还是人民公社的世界,所有的转变,无穷无尽的转变,原则上你都可以把它们转换成价格或者代价的转变。没有市场也是有代价的。

再说一次,结构就是这么简单,一个需求定律,人的任何行为都可以解释,其他理论我都可以不要。其中的困难是需求量无从观察,所谓价格转变,并不是通常理解的市价,而是将所有局限条件的转变,都将它看成代价来看。

就是这么简单,一个需求定律,一个局限的转变,你能掌握得到,就能解释现象,掌握不到,就无解释。因为这个世界非常复杂,你要用复杂的理论去解释复杂的社会,成功的机率是很小的。

你看看我这些年写的中文和英文文章,在推断方面,无论大小现象,在推断和解释的准确性上,是不输于物理学家的。就因为我用这个简单的理论。

让我说个故事给你们听,当年我写博士论文的时候,我的论文老师赫舒拉发,在1965年的时候,我问他怎样才能写出你们能接受的博士论文。他告诉我,我不能告诉你什么样的博士论文我们可以接受,但我可以告诉你,什么样的博士论文是我们不能接受的。

如果你的论文告诉我,这些(现象)是因为需求转变,那些是因为供给转变,这种论文是不能接受的。因为经济学不是需求和供给,还有什么好说的。

后来我就跟老师作对,我的《佃农理论》整本书没有用过一个需求这个词,但是整个理论讲的就是需求。

今天差不多了,有问题你们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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