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人向来有守着眼前水土过日子的习俗,安身立命,明哲保身,总把一些新的思想,新的事物一股脑纳入不安分不道德的范畴。也有国人不安于现状,明白不安分之理,口头上大谈和谐创新,于时俱进,压根儿灵魂深处还是一个要跟吴妈睡觉,想摸小尼姑脸,要白衣白盔去抢去劫去偷去盗,最后还是头颅落地云里雾里的那个阿Q式的小农。
中国历代当权者,从谈信仰献身到谈奉献榜样,从谈勤劳致富到谈本分守贫,无不是维护社会现实中现有的地位,财富和权势。无论党政机关、事业单位、国企民营私企外资,对于芸芸职员来说,混得如鱼得水,八面玲珑的员工毕竟是少数,而多数人还是工作兢兢业业、忙忙碌碌一辈子,春秋更替,冬夏轮回,历经沉浮磨难,蓦然回首,外面桃花依旧,而自己早已青春何处,几十年的健康、幸福和快乐都遗失在为企业增值和为老板创造个人财富的流水线上,直到颜面消损,病痛缠身,不适应工作岗位被企业抛弃才恍然顿悟,用明末清初诗人吴梅村的一句话形容是:为当年,沉吟不断,草间偷活。
上帝早已死了,没有任何信仰可以让你终身为奴一辈子;同样,资本积累是赤裸裸的金钱关系,很少有一个企业值得你奋斗一辈子,在一个企业的职业规划一般都是5年,5年之后,你是否为自己思考,离开了这家企业,你还能做什么。在一个企业的职业规划最长也是30年,30年的职业生涯,你得到的只是你在这家企业服务30年后解甲归田的宿命。此时此刻,你是否会对自己原有的工作能力、个人价值和这种冥冥中的宿命安排感慨万千。
社会每天都在进步,然而,还是有一些人分不清工作是为了维持生计的工资,还是付出之后收获的愉悦,更不能领悟工作和生命的意义。工作也是如此,一旦深陷困局,再想方设法破局十分艰难,有如被缚在鱼网之中,如果没有积极心态的盲目乱搞,牢骚满腹,只会让网越收越紧,甚至来不及享受一个自然人应有的幸福和快乐,在普通的工作岗位上劳累致死。
企业发展、个人绩效,与人的生命相比,都显得不重要了;同样,如果丧失了一个人最基本的生活情趣和人生快乐,所有的事业和一切的工作也是违反人道的。曾经改写了一则渔夫晒太阳的故事,很形象地说明了一个人工作和生活的关系。
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一位辛苦奔波一周的业务员在沙滩上晒太阳,他的老板走过来指责:这么好的天,你为什么不去跑业务?
业务员说:我已经完成一周的工作了,现在在享受太阳呢。
老板说,这么好的天,你怎么不去陌拜,多挖掘几个潜在客户呢?
业务员反问:为什么要多挖掘几个潜在客户?
老板说:把潜在客户变成真正的客户,你就会赚更多的钱。
业务员回答:赚更多的钱做什么?
老板说:有了更多的钱,还可以雇佣几个业务员。
业务员问:雇佣几个业务员干什么?
老板觉得这个业务员苯得很奇怪,便说:手下有了自己的业务员团队,你就可以赚更多更多的钱,你可以做客户经理顾问,发展更多的客户资源,然后自己做区域代理或者开公司。
业务员问:然后呢?
老板说:然后赚大量的钱,多开几家公司,做董事长。再然后你就可以象我一样,能舒舒服服的在这里晒太阳了。
业务员笑着反诘到:那我现在不正在晒太阳吗?
平凡一点说,工作就是为了不用工作,为了累了困了的时候不用工作,为了不用工作的时候,可以周游世界,可以在家看书,可以做所有自己喜欢做的、想做的和应该做的事情,而不是为了赚那点工资。中国和美国比,美国一流的人才创业,二流的人才进企业,三流的人才考公务员,中国一流的天才总是适合做奴才,每天都在人模狗样放狗屁,然后修炼到狗放屁,最后上升为放屁狗。二流的人才做怨才做鬼才,很多鬼才怨才谈到工作,都是怀才不遇,自比天高,埋怨小人当道,嗟吁前途艰难卜测,哀叹后路人鬼凄凉,直到遭遇一次次的挫折,无限制地向现实妥协,抛弃了自己的情趣,放弃自己的理想,老老实实的混日子!三流的混混和实在找不到工作的小学生中学生自己创业,没办法,招不到天才,抓几个二流的鬼才剥削剥削,说不定时来运转,还能腰缠万贯,富甲一方。
雷锋死了,焦裕禄死了,孔繁森死了,郑陪民死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重于泰山。在私欲膨胀,贪污普遍化,腐败合法化,渎职正常化,受贿公开化的社会,也只有人死了,只有当盖棺再也没有变坏的前提下了才有玉玺定论,还能光荣伟大,还能树起榜样,举国上下,党员干部学习,妇孺皆知,想想,中国除了秦王汉武毛主席,有哪一个活人被人这么风风光光的崇拜过。现在,胡新宇死了,而胡新宇是谁,我相信中国这么大,14亿人口,知道的人不多。网上搜索才知道小生胡新宇原来是四川人士,2005年硕士毕业到深圳打工,在一个宣扬“床垫文化”的公司做小职员,公司老总称“创业中的华为,留下了一个传统,叫做‘床垫文化’。几乎每个开发人员都有一张床垫,卷放在铁柜的底层,办公桌的下面。午休时,席地而卧;晚上加班,盈月不回宿舍,就这一张床垫,累了睡,醒了爬起来再干。”
小生胡新宇也很听话,晚上坐上公司近22点的班车,从坂田基地颠簸到关内的家中,到家时间已超过23点钟,然后早上7点起床去赶公司的班车上班,接手项目后,胡新宇开始经常在公司过夜,甚至长时间在实验室的地上依靠一个睡垫打地铺,加班时间最长到次日凌晨2点左右。早上依旧早起,8点钟吃早饭,9点钟打卡上班。2006年5月28日晚,25岁的胡新宇全身多个器官在过去的一个月中不断衰竭,直至最后一刻。真所谓,囊萤凿光,悬梁刺股,十年寒窗苦读,千里迢迢,爬山涉水,胡新宇从四川跑到深圳打工,从床垫走进了棺材,不到两年的时间。真所谓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拖体同山阿,一边是公司吹响了向国际化迈进的冲锋号,鼓吹床垫文化的精神力量,一边是亲人悲伤欲绝,恸哭不已。
如此国际化,如此床垫文化,犹如夏衍笔下包身工的工厂主,脑力的榨取比体力的剥削更残酷,精神的贫乏比思想的洗脑更可怕。哀叹,原本以为有信仰才会让人痛苦和不自由,现在才明白没有信仰也同样会痛苦和不自由,耶稣痛苦和不自由,尼采痛苦和不自由,萨特痛苦和不自由,中国的夏禹同样痛苦和不自由,人情,人性,人权,非人间地狱可比,活着让人做恶梦,还不如死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