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11月12日，北京开达经济学家论坛举办了第83次研讨会，众多知名专家就转型时期的中国经济学理论研究进行了探讨。其中，中国商业经济学会会长万典武教授的发言最让我感动。他的演讲题目是“经济学家应当研究贫穷问题和善于自我批评”。万老今年已经快85岁了，说话已经略微有些吃力了，但他非常真诚地对自己过去的一些观点进行了批评。坐在他的后面，我感觉得到他的心情非常沉重。
他的讲话我没有记详细，但其中主要的一点是对市场经济泛化和滥用进行反思。他说，作为一个科班组织出身的经济学者，自己是一直赞成市场取向的经济体制改革的。1992年，在国务院就关于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征求经济学家的意见时，自己主要讲了搞市场经济会出现假冒伪劣、坑蒙拐骗等问题，而没有明确提出市场经济的两重性和市场经济的边界问题。他说，如果当时我们加上“市场经济体制主要适用于经济基础，必须防止随意套用到上层建筑上来”这样的一句话，可能会对防止近十多年来的教育产业化、医疗产业化等市场化滥用现象起到一些作用。
看得出来，对于泛市场经济导致的上学难、看病难，以及权钱交易，万老是非常痛心的。上学难、看病难，是教育、医疗产业化带来的，还是产业化不彻底造成的，现在虽然还有争论，但国外发达国家的现实告诉我们，在基本公共服务领域，是不能完全搞市场化的。应该说，在1992年刚提出建立市场经济体制时，不论官员、经济学家，还是普通百姓，对市场经济的认识还是非常浅表的。痛感计划经济弊端的他们往往只看到了市场化的好处，而对市场化的缺陷是估计不足的。我们清楚，作为一位经济学家，对于决策起到的作用是有限的，即使万老当时提出市场经济的两重性和边界问题，没有经历过实践考验的医疗、教育改革还是有可能会选择市场化取向的。而且，教育产业化、医疗产业化等都不是万老提出来的，在当年的“始作俑者”们要么回避了自己当初提出的那些“新论”，要么还在为自己的观点进行着强辩的情况下，他实在没有理由来承担这个责任。
“该急的都不急，你急什么？”这是某学者在同一天祝贺开达经济学家论坛理事长何伟教授80岁生日时，谈到何伟教授自筹资金，组织研讨活动，为政府出谋划策时发出的感慨。我们同样套用一下，可以说“该承担责任的都不承担，你承担什么？”
没有与万老进行交流，但我想万老可能在想，自己是有这个责任去进行提醒的，不管会不会被政府最后采纳。正如一位老师看见自己的学生走上了邪路后而追悔：如果当时劝他一句，也许……这种勇于担当的精神，这种自我批评的勇气，恰恰是中华民族几千年的文人精神的最光辉一面。
做人总是要讲一点良知的。但最困难的莫过于否定自己的过去。近年来，关于经济学家的公信力和职业操守已经引发了社会的广泛关注。学风浮躁，为赢得名利不时抛出奇谈怪论的学者“你方唱罢我登场，各领风骚数十天”的现象已经引起了人们的反感。但这些学者在自己的观点误导了企业和社会后，又有几人作过真正的反省？比如有人宣扬卖产品不如卖资产，有人宣扬下岗工人应该上山下乡，有人宣扬中国穷人上不起大学是因为收费太低，有人宣扬国有资产是冰棍，不用也会自然消失的。即使是“零价格”甚至负价格转让，国家也不一定吃亏……
更多地承认自己在作政策建议时的考虚不周和失误，才能在今后的建言献策中更加全面和谨慎。这不仅是对社会和国家的负责，也是对自己人生的负责。在万老身上，我们看到的是一位85岁老经济学家的良知和责任。作为我们，同样需要这样的勇气和责任。（原出处:中国改革报 发表日期:2006-11-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