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欧文.费雪（IrvingFisher,1867—1947），货币主义和计量经济学的创始人，著名的交易方程式（MV=PQ）的阐释者。詹姆斯.托宾说他是美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经济学家，萨缪尔森说他的博士论文《价值与价格理论的数理研究》是经济学界前所未有的最伟大的博士论文。[1]当代最杰出的经济思想史学家马克.布劳格称费雪为“美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当然也是最具有传奇色彩的经济学家之一。”[2]
费雪的一生确实充满传奇。1898年，31岁的费雪就成为耶鲁大学教授。在他的时代，这是个了不起的成就。要知道，与费雪同出萨姆纳门下的大名鼎鼎的凡勃伦的职称终身没有超过副教授。但是，同年，志得意满的费雪就被诊断出肺结核，在当时这是绝症，等于被判了死刑。费雪没有被病魔击倒，而是成为一位为健康而战的斗士。此后，他隐居三年，通过长途旅行，呼吸新鲜空气、履行健康的生活方式和坚持锻炼身体配合治疗。他不仅战胜肺结核，而且成为健康的象征。最后，费雪活到了80岁的高龄。在他的时代，费雪就是经济学家中的著名“怪人”。他天资异常卓越，因而自视甚高，有时甚至飞扬跋扈。面对争论，他态度坚决、自以为是、从来不知道妥协；生活上，他秉持清教徒的精神，严于律己，不抽烟、不饮酒，也不饮用咖啡和茶，极少吃肉；他没有幽默感,很少会笑，总是衣着整洁而古板。可费雪却同时是一个仁慈的父亲和温情的丈夫。1893年他同玛吉.海泽结婚，他们幸福生活了将近半个世纪，终身不渝地彼此相爱。[3] 最令人震惊和感慨的是费雪对现代经济学作出的大量基础性贡献。费雪是美国第一位计量经济学家，他是美国最早将数学方法系统应用于经济研究的人，1930年他与弗里希等一同创建了美国计量经济学会并担任第一届会长。实际上，费雪是现代经济学最重要的奠基者之一。“今天许多标准的新古典理论，在起源、风格精神和本质方面都是费雪式的。……他的货币理论和价格理论是许多现代经济学的基础。”另外，费雪“被认为在分布滞后回归、生命周期储蓄理论、‘菲利普斯曲线’、对消费而非对‘收入’征税的情况、现代货币数量论、实际利率与名义利率的区别以及经济学家们的工具箱中许多更标准的分析工具等方面有所建树。”[4]即使在今天，费雪也是任何经济学研究者无法绕过的一座高峰。现在，费雪仍然是他所处时代被引用次数最多的经济学家，而且主要是基本理论而不是在思想史中被引用。费雪被引用的次数同与他同时代的经济学家韦斯利.密切尔、贝茨.克拉克、陶西格的比例，在1976年到1980年间是9：3：1：1。费雪最令人吃惊的是他的多产和富有才华。他一生写过30多本书，独立发表过2000多篇文章，此外还有数百篇与他人合作发表的论著。这实在是一串让人瞠目结舌的数字。这样一个多产而深刻的思想家，很容易被看成是象牙塔中孤芳自赏的隐者，可费雪却又同时是一个积极的改革者和社会活动家，他是禁烟协会成员，国际联盟活动的积极参与者和支持者。他曾经向墨索里尼推销过其货币改革计划，1933到1934年间曾经给罗斯福写过100封信提供广泛的政策建议。 费雪的财富故事也是经济学家中最具有传奇色彩的。 费雪一生爱慕虚荣且自视甚高，从来都相信自己会成为一个伟人，——不仅在学术上，而且在财富上。他总是在寻找各种致富的途径。1910年，费雪发明了一种索引卡片系统——罗拉代克斯（Rolodex）并取得专利。1913年创办自己的公司——索引可视公司进行生产和销售。开始赢利后，1925年，费雪的公司与主要竞争对手合并，该公司后来叫雷明德.兰德公司。售出部分股份后，费雪一时成为百万富翁。丢下骑了几十年的自行车，费雪购买了一辆大号林肯并雇佣了一名专职司机。百万富翁的身份使费雪成为20世纪20年代“华尔街的先知”，他关于股票市场前景和宏观经济展望的言论引导着舆论的方向。在狂飙猛进的20世纪20年代，费雪是乐观主义的主要倡导者。他把股票市场的兴旺视为美国长期繁荣的“新时代”的反映。除了持有兰德公司股票外，他还购买了大量小盘成长性股票。在牛市高峰时期，费雪的股票市值超过1000万美元。这一数字实际上使费雪列为历史上最富有的经济学家。 在1929年10月华尔街股市崩盘之前，费雪仍然坚定地认为股票价格将在一个较高的水平上稳定下来，相信美联储会采取有效措施避免危机的加深，相信胡佛总统的计划能够遏制事态的恶化，相信“前景是光明的”。费雪对于市场前景是过于乐观了，他的投资基本上没有防守策略。当股指由1929年的最高点381点跌到1932年的40点左右时，费雪的投资被彻底吞没。后来经济复苏了，但费雪的经济状况一直没有复苏。实际上，他已经破产。此后，他不仅要应付沉重的负债，还要同税务机关提出的对他以往收入征税的要求进行斗争。1931年，费雪得了肺炎，雪上加霜的是他同时收到美国国税局的来信，要他支付6万多美元的税款。是玛吉的姐姐借给他10万美元才暂时勉强渡过难关。1935年，为耶鲁大学服务一生的68岁的费雪因为年龄原因被强制退休。贫困的费雪不能付清住房款项，耶鲁大学只能同费雪签订终身租期协议，买下这所房子再租给费雪。晚年，费雪基本上是靠其妻姐的周济度日，他一共欠下75万美元，而且一直没有能力归还。费雪还一直期待能够找到帮他赚到几百万美元的方法，但也只是完成了一些毫无价值的小发明。1947年，贫困中的费雪被癌症击倒了，他的财富梦想终结了。 费雪最初成为百万富翁依靠的是技术发明而不是经济学，但他最终的失败却与他的经济学有一定关联。费雪一生的研究围绕着货币问题，但他的货币理论被认为是有缺陷的。费雪的货币理论注重宏观和长期的分析，忽视对个人与机构货币行为的研究，这妨碍他对经济和银行系统可能存在结构不平衡的观察和认识。根据费雪的观点，资本是同质的，而且具有高度的流动性。货币的高度流动性可以避免结构性危机的产生，因此经济不可能陷入长期的严重萧条中。根据他的交易方程式MV=PQ,假定V和Q不变，价格水平取决于货币供应量。因此，货币在长期是中性的。即货币供应的变动将引起价格水平的同比例变动，不会产生长期的负面影响，因此，经济系统不存在经济周期。当结构问题导致的危机迹象越来越明显，费雪仍然执迷不悟。凯恩斯将费雪等货币主义者的这种乐观观点称为“关于当前事务的令人误入歧途的向导。”凯恩斯挖苦到，“在长期，我们都不在人世了。如果在暴风雨的季节，经济学家能告诉我们的只是当风暴过去很久以后，海面又会恢复平静，那么他们给自己规定的任务就太简单，太没用了。”[5]对费雪来说，新古典经济学的虚幻前景带给他的不是暴风雨，而是吞噬他全部财产的漩涡。 费雪的人生传奇尤其是他的财富故事引人入胜。但是对于经济学来说，费雪的意义不在于他曾经是历史上最富有的经济学家，不在于他从百万富翁到破产者的财富历险，而在于他为现代经济学大厦建设所提供的整体设计、基础工程和大量的建筑材料，在于他作为货币主义、计量经济学的创始人和“交易方程式”提出和阐释者的身份。 注:本文刊载于《经济学家茶座》2007年第3期 [1]萨缪尔森的同样为计量经济学奠定重要基础的博士论文《经济分析基础》被认为是费雪之后最伟大的博士论文。 [2]马克.斯考森：《现代经济学的历程——大思想家的生平和思想》，马春文等译，长春出版社，2006年版，P271 [3]步入老年后的费雪仍然热情似火，他在给妻子的信中写到：“我似乎感到一种爱情的新的甜蜜温情，我多想能以某种方式向你表达或描绘此种感受。晴朗的天空、静谧的微风、壮丽的加利福尼亚，尤其因为它和你有一种微妙、潜在的关系——那个冬天我们是在这里订婚的，你从此占据了我的整个心灵。爱情真是一件复杂的事情！它看起来如此简单，然而它却又如此多变，像钻石的各个截面、彩虹的多种色彩或像我们神父宅第的富丽堂皇……对我来说，你是奇迹中的奇迹。你的心灵和我的心灵各掌握着对方的钥匙，我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自从我来到这里，这种感觉尤为强烈，你已经并仍然引领着我步入心灵体验的仙境。”——马克.斯考森：《现代经济学的历程——大思想家的生平和思想》，马春文等译，长春出版社，2006年版，P274 [4]詹姆斯.托宾：《欧文.费雪》，载约翰.伊特韦尔等《新帕尔格雷夫经济学大辞典》（E－J卷），经济科学出版社，1996年版，P395 [5]Keynes,JohnMaynard.1971.Activities,1906_1914,TheCollectedWritingsofJohnMaynardKeynes,VOL.15.London:Macmillan.转引自马克.斯考森：《现代经济学的历程——大思想家的生平和思想》，马春文等译，长春出版社，2006年版，P35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