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今天是英国著名哲学家罗素诞辰的纪念日。沉耽于经济的突飞猛进，日新月异，资本、工业化、GDP、互联网、航天飞机，不见大师久矣。 “我的目的是要揭示，哲学乃是社会生活与政治生活的一个组成部分；它并不是卓越的个人所作出的孤立的思考，而是曾经有各种体系盛行过的各种社会性格的产物与成因。”这是《西方哲学史》美国版序言中开头的一段。我现在正在把卷思考着这样一个问题：“回归市场经济的中国人的生命与精神将如何安顿、何处寄托？”在我的心目中，“市场经济”像自然科学领域中一切伟大定律一样，是西方资本主义贡献给人类的伟大理论。这一理论培育出来市场经济制度，按约翰梅纳德凯恩斯的推论，至少300年内人类都生活于其中。然而，在我看来，市场经济不是最好，只是体现了注重个体、追求人的自然本性和尊重物欲的人文精神；计划经济不是不好，而是集中表现了个体、集体（群体）和人类的统一，是太好了不能马上实行。诚然，当代中国经济发展前景令人鼓舞，一些有识之士作出的“21世纪将是中国人的世纪”的预见，并非无根由的狂想，但市场经济和人文精神之关系，却是前进路上绕不过去的话题。 一、人性与市场经济之命运 市场经济注重人的价值，张扬人的主体意识，给人提供更多的发展空间与机会。 人性的高贵是中西方人文精神的共同点。古希腊时代是人存在的地位和价值，人的理性发现的时代。普罗塔戈拉首先提出了“人是万物的尺度”的命题，确立了人以及人的意识在宇宙中的中心地位和价值。中国自孔子始历代儒家学说充分肯定人在宇宙中的崇高地位和价值，认为人或者受自然“气禀”之影响，或“受命于天”，天生就具有语言、情感、义理和善，因而人自然凌驾于万物之上，成为万物之灵、万物的尺度。人贵于物、重人贱物是中国人文精神的精髓。 不过这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我们已知，基督教思想是西方文化中的道德基础和宗教信仰，而欧洲文艺复兴以后近代的人文主义者、人道主义者、启蒙思想家、哲学家不堪神对人的压抑，对神权、神学、教会采取了激烈的批判和否定态度，超越人自身的神的信仰去追求人性的完满和永恒。以伏尔泰、卢梭为代表的启蒙学派提出“天赋人权”，法国唯物主义论及个人的“情欲”，“性善”是人的本性，“肉体器官是人的唯一动力”，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都认为趋乐避苦、趋利避害，追求私人的利益和个人的幸福等等，乃是人的自然本性。西方市场经济实际上是以人性为基础构建的一个符合人性的社会秩序，亚当斯密的“自利人”思想大约渊源于此。市场经济假设每个人都是自利人，都会在已有的社会约束条件下追求自己的最大化利益，并且承认这是合理合法的。 与西方对人性的自我认识相比，在中国“人欲”始终斗不过天理，没有上升为占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司马迁是发现人类的本能第一人，指出人类有两种本能。一种是求利致富之本能，另一种是享乐的欲望。所谓求利致富的本能或自利心，乃是为追求个人财富之积累，或经济情况改善的一种本能。为了此种目的，人们可以劳筋骨、忍嗜欲、冒风险，为求财利而赴汤蹈火。而所谓享乐的欲望或称为奢侈的本能，是人类求精神的或肉体的欲望满足，如权势的夸耀，口腹之欲及耳目之欲的满足，以及一切增加个人安逸快乐的需要。为达到此种目的，人们可以不惜个人财富的牺牲，贫者尽其所有，富者挥霍无度。第一本能是一切为了财富，第二本能是要牺牲财富换取一切。两者相反相成，构成人类社会经济生活的自然生态（语见《史记货殖列传》），但汉武帝罢黜百家家，以孔孟为代表的儒家强调人应当克制个人的利益和欲望，“克已复礼”、“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成为几千年的主流声音。魏晋人文学者对儒家以纲常化伦理压抑人性，以天道贬抑人道进行坚决的反叛，注重人的禀赋才情、胆识风度、仪表谈吐，把人从沉重的儒家社会道德责任感中解放出来，这是中国人追求“人的觉醒”的时代，但很快在“大一统”下丧失了辉煌。明代思想家李贽，认为情性是人的天性，追求物质欲望的满足是人性的自然表现，提出“穿衣吃饭，即是人伦物理;除却穿衣吃饭，无伦物也”（李贽《焚书·答邓石阳》)，顾炎武、黄宗曦、王夫之为代表的启蒙学者也肯定以情欲和自私是人的原始本性和自然表现，也敌不过封建道德以天理对人欲的扼杀。它是中国人在一个时期里接受计划经济的原因吧？计划经济对“纯粹人”“毫不利已、专门利人”的认可，是其在道德上引起执政的共产党人和普通民众称道的一个方面，但若客观地评价，市场经济的自利行为作为行为动机，既不是善也不是恶，而计划经济无私利人动机则是一种空想，因为还没有谁不顾及自己的生存和发展问题。 二、自由、平等与市场经济之命运 对于自由的崇尚是西方人文精神的重要特征之一，与市场经济的重要意义和密切相关性超过了有史以来任何一种经济类型对它的需要。 今天，中国人为了发展市场经济，大力提倡解放思想。这个思想可以最早追溯到古希腊。当时古希腊人认识到，审慎(理性)很容易造成生命中某些最美好事物的丧失。“人类成就中最伟大的东西大部分都包含有某种沉醉的成分(这种沉醉是指精神的沉醉，而不是指酗酒的沉醉)，某种程度上需要以热情来扫除审慎”。在实践上，当时的古希腊人还通过举行巴库斯礼造成所谓的激情状态，在沉醉状态中，无论是在肉体上，还是在精神上，人都会恢复被审慎所摧毁掉的强烈感情，他觉得世界充满了欢娱和美，他的想象从日常顾虑的监狱中解放出来。欧洲文艺复兴宣传人的个性解放与自由发展，提出自由意志是上帝赋予人性的最大恩惠，使人不为任何限制所约束，可以凭自己的自由意思决定自己本性。志决定自己本性的界限皮科)。18世纪的哲学家、启蒙思想家更加强调自由是人的天性，人的自然权利，还从政治上论述了人的自由，主张以权力约束权力，保障人民的安全，使人们享有自由幸福（孟德斯鸠)纪更是。19世纪更是一个祟尚人道主义和人性自由的时代，康德、黑格尔充分肯定了人有权利选择和追求自己幸福生活和自然感情的自由，把人性从教会和神学的禁锢中解放出来，人的个体生命得到重视和张扬。与此同时，文艺复兴以来的人文主义者、人道主义者还以人的理性和人天生就具自然权利的理论为依据，提出人类应当平等的人道主义主张。伏尔泰说，成为自由的人，在自己周围只有平等的人，这就是人的真正生活。启蒙思想家还进一步要求以社会契约和法律形式使人获得平等。人权、自由、平等成为法国大革命《人权宣言》中一面高扬的旗帜。
任一类型的社会制度或规则体系，都有其内在的价值目标和价值原则。市场经济体制亦是如此，而自由平等和正义正是构筑市场经济规则的一些基本价值。虽然我们不能直接将市场经济社会对自由平等的倚重等同于民从对主这些价值的注重，但实际上世界上最初的市场经济官运亨通会都是在自由平等的口号中诞生的。因此，如果说市场经济需要具有自由平等意识的人，那中国人文学者在几千年封建制度和文化的压迫束缚下还不可能提出真的自由思想，充其量也只停留在道家主张的逍遥浮世上，人文精神中并没有明确的出现人性解放和人权要求的人道主义思想。一人缺乏自由平等的社会注定是不符合个人发展的社会，是产生不出来市场经济的。当代中国人在市场经济中初尝自由平等甜果的人们，肯定还会对它们生出许多新的期待与渴望，而这也是对自由平等的呼唤。
三、终极关怀与市场经济之命运 在终极关怀中，我们侧重于理想社会，或社会终极价值取向，其它如个人的生死、信仰、幸福和生存意义等都可以概括在上面的论列中。
西方的市场经济造就了巨大的物质财富，也凸现了金钱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它将货币作为一般等价物的交换作用给子了最大限度的扩张，以至于仿佛人的各种需求和欲望全都可以凭借金钱而获得满足和实现。正是山由于这些原因，拜金主义在市场 经济社会确实拥有了更利于它生存的土壤，而人成为“挣钱的机器’，或“金钱的奴隶’，这种异化的可能性也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严峻.事实上，在现实进程中，这种金钱的异化己经在以不可忽视的数量发生，包括肉体、情感、爱情、友谊、道德、良心、平等、自由、人格、尊严等等在内的许多本不该以金钱论价的东西，己被不少人当做了待价而沽的拍卖品。缺陷的表现。正如莎十比亚在《雅典泰门》中所说:金子这东西“可以使黑的变成白的，丑的变成美的，/错的变成对的，卑贱变成尊贵，/老人变成少年，懦夫变成勇十。/……它可以使窃贼得到高爵显位，和元老们分庭抗礼……”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对莎士比亚的话作了引证之后进行了评论，他说:金钱(货币)既是“人们和各民族的普遍牵线人”，又是“使一切人的自然的特性变成它们对立物，使事物普遍混淆和颠倒;它能使冰炭化为胶漆”的“有形神明”。因此，“从货币持有者的观点从看来，货币能把任何特性和任何对象同其他任何即使与它相矛盾的特性或对象相交换，货币能使冰炭化为胶漆，能迫使仇敌互相亲吻。”由此而论，市场经济对主体的人来说犹如一柄双刃剑，它一边为人的潜能天赋、人格尊严开辟着道路，另一边则把金钱削刻成一个专门吞噬人的自我意识的妖怪。 我们需要一种新的科学的人文精神。它应该承担起引导文化发展，使人类走出文化危机的历史重任，是以对人的地位命运和人生价值的终极关怀为特征，而不是表层浮光和暂时照应，是人类文化精神的内在灵魂和终极支撑。当代中国以人为本的社会实践，能够在社会中营造出一种有利于人文精神生长并获得全面发展的良好氛围，从而满足时代的期待。 2006年5月18日草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