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报纸编辑理念的演变
马克思评价美国说:“这样一个国度:在那里,资产阶级社会不是在封建制度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而是从自身开始的;在那里,它不是表现为一个长达数百年的运动遗留下来的结果,而是表现为一个新的运动的起点。”报纸在美国的诞生也是一个新的起点,“可以在北美找到最纯真最标本的出版自由现象。”美国的传媒经过300余年的发展,成为当今世界的巨无霸。除了政治、经济和传播技术等因素之外,编辑理念的发展和影响也是不可忽视的因素之一。
(一)“独立、自由”的编辑理念
新英格兰是美国报纸的诞生地。1620年,102名清教徒乘“五月花”号船在北美的普利茅斯登岸,建立了第一块殖民地。10年后,另一部分宗教移民定居于波士顿周围,形成了马萨诸塞殖民地。他们秉承了原有地的自由的传统并在决心要发扬光大,这对新英格兰的发展具有重大的意义。这块殖民地培育了一类进取精神的新公民,他们在争取新闻编辑出版自由的同时,扩展社会自由和政治自由的疆界。新英格兰商业的发展以及对于教育和文化传播的重视,刺激了报纸的创办。尽管在英王集权统治的影响下,1662年马萨诸塞殖民地议会通过了第一个限制新闻出版的正式法案,但这并不能阻止报纸的出现。1690年,本杰明·哈里斯创办了美国第一份报纸《国内外公共事件》(Public Occurrences, Both Foreign and Domestic,但是他的言辞被指责为对殖民地政策的批评,报纸成为出版法的牺牲品。1721年8月,詹姆士·富兰克林(James Franklin)创办了《新英格兰报》(New England Courant)。他强硬而独立,不“经当局许可”而印刷他的报纸,开创了独立编辑的传统。他将编辑矛头直指宗教和政治领袖。《新英格兰报》不仅通过“讨伐式”(crusade)报道,增强新闻效果,还提供新鲜的文学佳肴,为当时美国的文化发展做出了贡献。它的风格是敢做敢为,而且文学水平高。詹姆士·富兰克林最重要的贡献是他开创的独立编辑的传统深深影响美国报业的发展,使之成为出版许可证发放者的羁绊。“独立、自由”的编辑理念自此根置于美国的报业之中。
移民和新殖民地的开拓是“独立、自由”的编辑理念形成的历史条件;欧洲出版自由思想的影响为“独立、自由”的编辑理念提供了理论前提;商业的发展和报纸的商业化经营为“独立、自由”的编辑理念提供了物质基础。在以上三方面因素的作用下,“独立、自由”的编辑理念得以形成和发展,在美国持续不断地争取新闻出版自由的斗争中一直得到强化和加深,成为媒体编创者的灵魂。
1644年,约翰·弥尔顿(John Milton)发表了《论出版自由》(Areopagitica, A Speech For the Liberty of Unlicensed Printing)。施拉姆(Wilbue Schramm)评价说:“在自由主义传统上写出了主张思想自由的光辉论点……在当时提出了反对极权主义控制的强有力的论点。”他的出版自由的思想对于美国报刊等媒体的影响是深远的。1725年后,各殖民地报纸纷纷创办。本杰明·富兰克林(Benjamin Franklin)1729年来到费城,接办《宾夕法尼亚公报》(Pennsylvania Gazette)。他遇到问题照样采取自己独立的立场。他说:“当人们各持异议的时候,双方均应享有平等的机会让公众听到自己的意见,而当真理与谬误得到公平待遇时,前者总是胜过后者的这明显是约翰·弥尔顿《论出版自由》的翻版。本杰明·富兰克林使编辑记者成为受人尊敬的职业。
“独立、自由”的编辑理念也是与美国争取新闻出版自由的斗争分不开的。1733年的“曾格事件”(Zenger Case)中,律师汉密尔顿(Andrew Hamilton)论证了“谎言才构成诽谤”的原则,曾格被陪审团宣布无罪。这个事件被认为是美国新闻出版自由的滥觞。1765年11月,英国在北美殖民地实施印花税法案,遭到许多编辑的坚决拒绝,4个月后被迫废除。1787年美国宪法没有将新闻出版自由权利列入。杰斐逊(Thomas Jefferrson)说:“如果让我选择有政府而无报纸,或是有报纸而无政府,我将好不踌躇地宁愿选择后者。”1791年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规定:“国会将不得通过建立尊奉某一宗教,或限制宗教自由之法律;不得废止言论与出版自由;或限制人民集会、请愿、诉愿之自由。”美国的新闻出版自由从法律上得以确立。正如列宁所说:“出版自由这一口号,从中世纪末到19世纪,在全世界成为伟大的口号。为什么呢?因为它反映了资产阶级的进步性,即反映了资产阶级反对僧侣、国王、封建主和地主的斗争。”随着争取新闻自由的斗争,“独立、自由”的编辑理念也不断地得到深入和强化,深深根植于美国编辑人的心中。
商业的发展和早期报纸的商业化经营为“独立、自由”的编辑理念提供了物质基础。美国早期的报纸是商业化的产物,报纸的创办人、编辑、出版商往往集于一人之身。当时的报纸不仅是商业发展的产物,更是商业活动的一部分。报纸是民营的、商业的。自詹姆斯·富兰克林开创了独立编辑的传统以来,报纸往往体现着创办人的编辑理念。在“独立、自由”的编辑理念下,编辑人为报纸的发展和活动作出自己的选择。正是这种选择决定了美国早期报纸的观点的多样化。在报纸的观点中,“独立、自由”是占主流的,尽管也有保皇观点和中立观点。
在美国资产阶级革命时期,报纸编辑面对的新闻传播,是一种革命性的启蒙,充斥着强烈主观色彩的“观点纸”。在独立战争时期,大部分报纸宣扬“独立、自由”的立场。托马斯·潘恩(Thomas Paine)的《常识》(Common Sense)吹响了独立战争的号角。在精神与金钱的较量中,为经营利益投靠英国方面的保皇派报纸《利温顿氏纽约公报》(Revington’s New York Gazetter)更名为《保皇公报》(Royal Gazette),因不得民心而被迫停刊。
美国建国初期,相对保守的联邦党和比较开明的民主共和党就国家未来政治等问题争论不休。美国的商业报刊卷入到各种政治、社会问题的论战中,形成新的两大党派报刊论争的局面。两党的报纸编辑在论战中出现了攻击、谩骂等无序的现象,这一时期被称为是美国新闻史上的黑暗时期。但是杰斐逊的新闻自由观开始广为流传,深入人心。即使联邦派著名领袖汉米尔顿(Alexander Hamilton)创办的联邦党人的《纽约晚邮报》(New York Evening Post)在布兰特接任主编后,也转变了立场,支持杰斐逊。
1830年,美国出现了廉价报纸,俗称“便士报”。但是具有明显党派倾向的报纸仍然居于主导地位。60年代,美国南北战争爆发,支持林肯政府废奴政策的报纸占了多数,而废奴政策符合新兴的工商业资产阶级利益的要求,目的是要建立一个自由的市场。由此可见,当时的所谓的政党报纸,也遵循着商业发展的“独立、自由”原则。七十年代,报刊的政党色彩开始减退。《纽约论坛报》(New York Tribune)的创办者霍斯·格里利(Horace Greeley)在1872年临逝世前说:“自今以后,我将努力使本报成为一份完全独立的报纸。”他的这次“独立报业宣言”被认为是美国政党报纸结束的标志,由此美国报纸的编辑理念随时代潮流而变,美国报业走向了大众化和精英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