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 经济学工厂

什么是经济理论呢？熊彼特认为有两种含义。第一种是把经济学理论和解释性假说“看作是一回事”。但是熊彼特指出这种含义的意义并不重要，并且说

其二，经济理论中的某些因素必须是客观的东西，如“概念”、“概念之间的关系”、“处理这些关系的方法”等。这些客观的东西或者是关于经济事物本身的科学语言的描述（如边际替代率、边际生产力），或者是关于经济事物之间固定不变的关系的科学语言的描述（如乘数、加速因素、经济周期）。

其三，经济理论必定包含某种假说。这些假说虽然也是根据事实提出来的，但是从纯逻辑的角度看，它得不到完全的证明，所以从某种角度看它是主观的东西，虽然它可能是很大一部分人的共识。这些假说可以被称为原理、公理、定理等，最著名的例子是关于经济人的假设。

熊彼特关于经济理论的论述给人最大的启示是经济理论的工具性。如果从更大的视野来考察经济学，比如说我们不仅要考察经济理论，还要考察经济事实，由理论而推演出的政策以及政策在现实中的应用，我觉得经济学更象是一个大工厂，经济学工厂具备现实工厂的基本要素和特征。

让我们首先来认识一下现实的工厂。我将现实中的工厂分为这几个环节：原料、机器、产品、应用，当然还有人。（无疑，这其中舍象掉了一些因素，这仅仅是为了方便，大体上无碍问题的说明。）接下来让我们来认识经济学工厂中的各个要素。

经济学工厂中的原料，待加工的东西当然是经济事实，这种经济事实有历史的，也有现在的，历史的事实我们称为经济史，当前的事实在一定环境下我们可以称之为国情，由此产生两个学科，即经济史学和国情学。

需要指出的是，从原料到机器这个过程中实际上还隐含关键一步，对于实际工厂来讲，是原料的配送，粗加工，相当于经济学工厂中数据资料的初步遴选、整理和分析，从中得出的结论或规律性的关系可以直接输入机器，进行生产。从总体上看，把这个过程归入原料环节并无大不当，因为这个过程并没有经济分析的参与。目前，这个过程在经济学研究中的地位越来越重要，最直接的体现是计量经济学的风靡。计量作为一种方法还可以用于第二个环节。但是我认为计量经济学应该避免这样一个倾向，就是过于重视在第一个环节的应用，而忽视在第二个环节的应用。如果将大量的经济数据整理分析，找到各个量之间的关系，认为这便发现了经济学规律，这便是经济学研究，这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计量经济学很多方法是高等数学的应用，并且随着计算机软件技术的发展，设计出了许多测量、估值的方法，对于非专业搞计量的人来讲往往会被搞得一头雾水，但我认为，这反而恰恰是在避重就轻。经济学是思想，思想可以是来自某种事实规律的启发，也可以用数据来检验，但是思想是计算不出来的，计量对于伟大的思想的生产来说，只是辅助手段。经济学的发展难免会出现这样一种趋势，计量专家受雇于经济学教授。

接下来我们考察经济学工厂的第二个环节：经济学机器。这相当于本文开头引用的熊彼特所说的“经济理论”。这台机器是怎么构成的呢？马克思讨论过工具与机器的区别。机器产生之后，之前的工具仅相当于机器的一部分——工作机，机器还包括动力装置和传输设备。而经济学工厂中的机器要复杂的多。大致来讲，一套完备的经济理论或一个成熟的经济学模型，都可以称作是经济学机器。如熊彼特所言，经济理论从结构上讲，可以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概念、概念之间的关系，这是对客观事实的直接描述，另一部分则是关键性假定，如上面所说，这些被称作是原理、公理或定理的假定，虽然为大多数人和经验事实所承认，但在逻辑上不构成必然（这是反映了逻辑的失灵，还是反映了人类认知的缺陷尚不知晓）。这两部分硬件具备之后，接下来的任务是将它们按照一定的规则、次序组合起来，以便使之成为一个有机的可以进行生产的整体，这种组合的规则、次序便是经济分析的方法。当然，经济分析还在如下环节上起作用，如概念的设计，假说的提出等。这里又涉及到一些学科，研究机器本身的相当于搞纯经济理论研究，研究这种组合的规则、次序的便是方法论，而研究它们的历史的分别是经济思想史（好像说学说史更恰当一些）和经济分析史。从中我们也可以发现经济思想史和分析史两门学科的关系：思想史包含一定程度的分析史才显得更完备，而分析史很难独立于思想史。

到此为止，我们还没有讨论人的作用，事实上，工厂的每一个环节都离不开人的作用，在经济学工厂中，任何思想的活动都必然是人的活动，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其实一直在讨论人。但是在机器这个关键环节我们仍有必要将人作为一个独立的因素加以讨论。人对于机器的作用，很明显可以分为两种，一种人从事机器的设计、改良和维修，在工厂中，我们称这部分人为机械师；另一种人则直接操纵机器进行生产，这些人是工厂中的技工。经济学工厂中在机器这个环节工作的人也大致可以分为这两种，前一种人我们称作是大师（如斯密、穆勒、马歇尔等人），后一种人我们权且称为学者，这些学者的工作更倾向于实际，如受雇于政府或其他机构，从事咨询和政策制定。我仍然对从事经济思想史研究的人最感兴趣。思想史研究虽然不会对经济学机器的运行产生直接影响，但它相当于机器的发展史，因此对于“机械师”的工作有独到的意义。从事思想史研究的人要具备什么条件呢？我想，首先，这些人应该具备技工的技术水平，了解机器的构造、习性，并能够熟练操纵；另外，这些人还须具备超越于经济学之外的能力，比如说能够运用哲学思维去分析理论和现实的重大问题。这是因为，经济学学派众多，分歧严重，思想史工作者必须努力做到不囿于学派所限。

经济学大师搞思想史研究是有缺陷的，他们倾向于以自己取得的认识作为坐标，去衡量历史（如马克思的《剩余价值学说史》），从而难以给人接近经济思想史原貌的描述。熊彼特在这一点上对经济思想史作出了巨大贡献。熊彼特在许多理论上观点独到，有所创新，堪称大师，但是他在《经济分析史》一书中却努力避免用自己的观点，已经取得的认识去衡量古人，评判历史，从而为我们还原的历史比较接近实际。

接下来我们来看产品吧。现实中产品是工厂的生命，但对于经济学工厂来说，好像人们把更多的注意力投在机器上，这当然是因为经济学工厂不需要一个企业家去经营，无须去考虑“利润”。事实上，经济学产品具有现实工厂产品同样重要的意义。它在经济学工厂中的地位给人的只是一种错觉，因为向大众或官方进行宣传或推销经济学的人士根本上是希望人们接受他们的结论，为了达到目的，必然的做法就是告诉大家此结论的由来。因此，无论在课堂上还是在公众媒体上，结论好像只是附属品。

应用好像是工厂之外的东西，现实中是如此。而在经济学工厂中应用和前几个环节密不可分，经济学工厂生产的目的更像是社会主义所宣称的那样是直接是为了满足人们的需要，的确，经济学工厂产品应用与生产者的赢利无关。许多热切的、积极的政策鼓吹者完全是出于神圣的使命感和作为学者的理性负责的态度。如马克思之于革命，凯恩斯之于新政。奇怪的是，这些东西用经济学的方法完全得不到解释。

从经济学工厂这个比方出发，我们可以了解到经济学的一些特点，虽然下面的一些提法不至于让人感到新奇，但是放在一起谈显得系统而规范。

首先，经济学必然包含具有一般性的东西。很容易看到，这些具有一般性的东西是构成经济学机器的某些要素（并非指机器），如概念、分析方法以及某些原理假设等。之所以称其具有一般性，是说这些东西的使用不受时代、地域的限制。这些一般性的东西就构成了不同历史时期、不同地域、不同派别经济学进行沟通的基础。

其次，经济学中很多东西具有历史性和地域性。历史性和地域性的原因在于经济学本身的目的：其产品要满足实际的需要，而产品生产的原料和产品投入使用的对象正是历史和现实本身，因此，其必受制于现实。将炼钢厂建在远离矿山和交通要道的大森林旁的实业家肯定是最没有头脑的实业家，这里需要的是木材加工厂。同样，在和平时代仍然生产革命主张的经济学工厂无疑是在向善良的人们推销军火。不过和现实一样，确实有一些这样的工厂，产品没有销路，却在计划经济的庇护之下生存下来，现在它面临的任务是设备改造与制度更新，实现“军转民”。

第三，经济学具有开放性和扩张性。开发和扩张是任何一家工厂赖以生存的基础，吸收新技术，生产新产品，满足新需要，这是经济学发展永恒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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