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百花苑附近的宾馆 《无以言退》第三章百花苑(二)



我依然无法从若菲的事情中摆脱。爱情为什么拒绝我?这是一个古老的问题,折磨着一代又一代寻找爱情的人。一开始我对此很有信心,不仅因为我被大学同学誉为系前十名的俊男,还因为我的成绩一直是上游。在大三的下学期我被若菲吸引,可我不善于表白,后来不得不提前告别学校到一家水泥场打工以维持拮据的生活。然而我没有放弃考硕士的打算,毕业后若菲和我都考上了硕士。

我开始恨若菲,这个女孩奇奇怪怪的,让我的夜晚变得十分漫长。

若菲也在找工作,她只是说想教书,带着一群孩子,但她从来不向我透露她将去哪里工作。我已经不再痛苦,只是痛心,她对我的拒绝似乎很彻底。

我、赵志高是在同一天和唐联科技签的约,我们被正式通知将到深圳工作。

签约那天晚上,我失眠了,为若菲,未来不知道怎样。赵志高哭了,我只能痛心……

人在渐行渐远 思念是渐远渐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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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漫过堤岸的河水 顺着一个方向又要远航

只是在选择的一刹那 眼前的夜晚已是心灵的白昼

深深刺痛了我栖息在土壤里等候的心 

我通过电子邮件发给了若菲。

一连几天,若菲没有给我回复,那天我对着窗户发呆,一张报纸被风吹到半空中,张牙舞爪的,吓走了一只在屋檐下避风的麻雀……

胡莉突然给我打电话,她语言憔悴……我立即赶了过去。她面容沧桑,头发有些凌乱,强装着一种兴奋。房屋里很多天没有收拾,很符合那些搞IT工作的特征。

上周,胡莉去了段姓男友的老家,在北京一个郊县,第二天她就不辞而别,并在三天之内换了手机号码,还换了居住的地方。从同事介绍到现在,胡莉和男友交往的时间不到几个月。这件事情曾让她很伤心,不过现在已经基本摆脱了,剩下的只是气愤。

她一口气说完这些,我吃惊地望着她:“为什么?”

“他喜欢网上聊天,并经常熬夜。”胡莉很气愤,“我到他家的当天晚上,他竟然和网友约会!那个断(段)手断(段)脚的,不是个东西,我瞎了眼。”又是网恋,我心里自言自语。胡莉骂得幽默,但我没有笑出来。我向服务生要了一壶茶,喝点茶可以控制情绪。

“我对沉迷网上聊天的人没有好感,他们把网络搞成一个垃圾桶,只顾往网上吐痰。这种人,你踹了好,否则迟早会出事。”我给她鼓气。

“如果我再找男友,绝不会找从事IT工作的,这些人对虚拟和真实的判断力很差,是一种职业病。”胡莉有感而发。我打工的时间里,大多数时候睡眠严重不足,白天似在梦游,晚上似在白天,黑白倒置,判断力的确很差。

胡莉沉默了一会,突然间转移了话题:“近来,你为什么不和我联系,去武汉了?”

“没有去武汉,”我说,“很忙,找工作,我准备辞掉在证腾科技的工作,已经和唐联科技签约了。我不和你联系,只是怕打搅你。”胡莉看着我良久,接着喊道:“服务员,来一瓶冰啤酒!”胡莉有时候很豪放,特别是在她不开心的时候。

“如果可能,别泡网了,那不现实,还不可靠。”我只想提醒胡莉,但这句话又会勾起她不太愉快的回忆。胡莉深深喝了一口酒,看了一下餐厅的窗外,然后低着头。胡莉一直为大学时没有抓住自己的情感而后悔,尽管那时有很多人追她。

“其实网络很真实,网上说的话尽管不雅,绝对是人性本质的暴露。每个人都可以想说就说,没有约束,只有自由。”我能够理解她的意思,但是不能理解她前后的逻辑。“……你知道吗?我刚和一位网友见面了,我们在网上认识了一年多。”胡莉实话实说,“他是一位博士,很本分,我对他印象很好。”

“你玩真的?”

“网恋怎么了?你以为你不网上聊天就高尚纯洁,你可以试试,面对电脑屏幕你会说些什么?”胡莉奚落我一番,难怪她这么快就从那件事情中摆脱了出来。那位段姓男友是熟人给胡莉介绍的,似乎很真实,但是一样不可靠。“你会和那位博士继续下去吗?”“当然会。他当老师,工作比我稳定,不会失业,而且他是博士,可以解决我的北京户口。”胡莉说话还是那个风格。“赵志高是不是找过你?”我问。胡莉突然笑了:“是的,很可爱的小男生,有着笨笨的痴情。”

这段时间,胡莉憔悴了许多。

我买完单,她执意让我到她宿舍去坐坐。胡莉关门的声音让我心里顿时没有着落。我们默默地坐着,漫无目的地看着电视。大约过了不到一刻钟,我实在忍不住这种窒息。

“我现在回学校吧。”我起身对胡莉说。

胡莉有些紧张的样子,“……要么……要么你今晚就住我这里……现在没有车了。这里有两间房,你睡那一间。”胡莉指了指在我身后的房间。我一阵热血沸腾。

“……我……我还是回学校吧,不打搅你了。”

“那你走吧……走吧!网恋、真实的、现实的、远去的……你他妈的倒像个正人君子,让我恶心!”胡莉喊道,“白痴,弱智,傻瓜……你不仅情商低,智商更低……”

她说完趴在沙发上大哭。过了一会,胡莉突然停止了哭泣:“你走吧!我刚有点失态,有点贱。对不起!”胡莉替我开了门:“我不送你了,谢谢你今天请我吃饭。再见!”门猛然在我身后关上。

外面的夜色很重,街灯昏暗,晚风带着寒意,让我全身打哆嗦,不过让人清醒。在出租车上,我的心绪难以平静。也许我应该留下来……我的虚伪让双方都承受着压力。

我回到宿舍给胡莉打手机,可是一直没有人接听。一连几天,胡莉的手机联系不上。我找到了她工作的公司。“对不起,她刚刚离职了。”电话中说。傍晚,我赶到胡莉居住的地方,准备等她回来。晚上九点左右,我从楼梯间的窗外看到一男一女走了过来,那个女的正是胡莉。我急忙上了一层楼,避免和他们碰面。那个男的的确像个博士,比胡莉矮半个脑袋。他们手牵着手,俨然处在热恋之中。看到胡莉很开心,我踏实多了。等他们开门进屋,我悄悄地走下楼返回了学校。

黄经理答应了我们离开公司的时间,他特地在一家东北餐厅请我们吃饭。

“一转眼,你们都毕业了,我很羡慕你们可以从头再来,”黄经理刚刚坐下就说,“但愿证腾科技让你们学到东西了。”

“当然,证腾科技也是我们的母校,黄经理也是我们的老师。”我说。

黄经理有点感慨的样子,“你们知道晋商吗?”黄经理问。

“晋商代表着近代中国的一段传奇的商业时代,‘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就是他们的写照。”黄经理口若悬河,“晋商中一位叫乔致庸的,他做出了一件前所未有的事情,就是让业绩突出的员工能够分配到股权。”

黄经理话锋一转,“现在很多IT公司对普通员工,即使对表现很优秀的员工,也没有股权一说,这不是公司长久发展之计。我前期和公司争股权,也就是想让公司领导层明白这一点,股权多少不是重点,关键要有这样的制度。”

“黄经理,来!喝点酒!”赵志高拿起酒杯,“我代表IT界向你敬一杯。”

黄经理一口而尽,我马上给他斟满酒,他继续说:“大多数公司领导是直接的投资者,他们并不懂员工的疾苦。”

“东北菜分量足,但是价格上不去,为什么?因为做得不精致,没有细节。”黄经理就地取材,“我以前在公司股权是零,可我为公司做出的贡献有目共睹,因此公司理应给我分配股权。”

黄经理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很多人不理解我,可是没有关系,我不会退却,更不会辞职,还必须坚持,相信领导和同事都会明白的。你们还年轻,工作时间不长,有些东西还不能领会,以后就清楚了。就像男女关系一样,没有谈过恋爱的人,看到的只是表象,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内涵,但坚持很重要。”

“实话告诉你们,对于证腾科技,它的未来我心中没有底,员工没有保障,我更没有保障,员工还有年龄优势,可我呢,这就是生活……上次我和公司争股权,搞得我和谭总之间不愉快……” 黄经理说,“有些主管在企业发展和管理上缺乏远见……我绝对支持你们去唐联科技,大公司,才有沉淀,更有保障……可惜我再没有这样的机会……”

黄经理突然严肃起来:“咱们有缘分!你们真是我想要的人才,可是我不愿挽留你们。我已经局限于一种习惯和思维,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国企不适合工作,小软件公司不适合生活,不利于未来,但是唐联科技能够做到工作和生活很好地结合,它是现代企业管理的榜样,所以……我还是忍痛割爱,鼓励你们去唐联科技。”

黄经理说得真诚:“小贾,有人说我安排你做研发经理是权宜之策,坦白地说,我是有策略性的考虑,我的很多用心,你们慢慢会理解的。”

“我一直很感激黄经理对我们的关照。”

黄经理喝得大醉,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唐联科技已经取消了评估证腾科技……这次吃饭似一场告别晚餐。

我和赵志高把黄经理扶上了出租车。意外的是,我接到了胡莉的电话。

“据说,你下个月去深圳?”

“是的。”

“本来这不管我的事……我和男友正计划到青岛度蜜月,到时我不会在北京,就不用找我了……我过几周主办婚礼……好,再见!”

胡莉挂了电话。赵志高朝我看了看。

每次谈到中风,他就说:“中风是唯一一种幽默的病,病态的幽默,让自己变成小丑,让别人快乐,不过就是牺牲了十几斤鳝鱼的命……唉,以后毕业了,连中风的机会都没啦。”

硕士班集体比较松散,几乎没有班级活动。即使在毕业的时候,由于论文答辩时间不一致,很多同学的离校时间也很不一样。硕士毕业和大学毕业相比,没有那样的激情,也没有那样的壮烈,更多的是一份理性和坦然。

赵志高知道我不参加毕业晚会之后说我“重色轻友”,我一本正经地对着他们说:“有些事情,你还不懂,生命中还有比毕业晚会更重要的。”

“我懂,全都懂!”赵志高脱口而出,“爱的滋味是什么样的呀?二十多年的积累,憋得难受,我又担心中风了。”

当我收到若菲的一个包裹的时候,我欣喜若狂,但又不敢打开……为了不让他们看到我可能的失态,我来到校园最偏僻的地方。若菲把所有我写给她的信退给了我。她简单地写了几句:“……毕业了,我才发现一封封信有多么的沉重,我很担心这种沉重对你我的压力,面对一个新的开始,我虽然把信还给你,但已经留下了很多,很多……谢谢!”

我躺在校园的一个椅子上直到清晨,北京冷风无情,但天空异常干净,天边的朝阳显得多彩多姿。我写道:

……

你似蒙古苍远的草原

对我始终是自然辽阔的无穷无尽

总觉得你在天边用彩笔画着地平线

经意与不经意之间便缀为我心际不散的彩云

……

我依然发给了若菲。若菲对我冷漠,我更决定到深圳报到之前去看望她,若菲的生日是四月一日,一个有点讽刺意味的日子,因为那天正好是西方的“愚人节”,记得若菲第一次告诉我她的生日时,我还半信半疑。若菲先是拒绝,接着是推迟,最后无语。

突然,嘀!嘀……是胡莉,她邀请我参加她的婚礼,因为在北京只有我和她最近。

“贾文海,胡莉还不放过你吗?”赵志高说,“对不起,我不该问这。”

我说:“她要结婚了!”

我没有计划参加胡莉的婚礼,但是为她准备了一份厚礼。

我托运完行李,买了去武汉的火车票。离别既是终点也是起点,一手握着过去,一手握着将来。过去总是伤感的,唯有未来才充满希望。那天,同学们要送我,我执意婉拒了,也许我不愿意再经历这样的送别场面。上了火车之后,我看着车外飞逝而过的山岚,再也忍不住心中离别的伤感:

来的时候 是在秋天 

秋天是一种心境 

心境是窗外娇娆的兰草

离开的时候 是在春天 

春天是一种行动 

行动是窗边驻足的清风

北漂两年多,我最舍不得的还是胡莉,她这个时候应该在青岛。我用手机给她发了一个消息:“我已经在离开北京的火车上,你现在应该在青岛吧,祝你幸福!”过了一会,胡莉就回复了:“青岛美极了,再见老同学!”我心里一酸,我继续回复:“再见!你把你那位看紧点。”胡莉很快回复:“我们现在是小鸟依人,他很听话,谢谢你那天送的礼物,我十分喜欢!”

在火车上,我也想到了黄经理。

前不久,为了表达对黄经理的感激和敬意,我邀请黄经理吃饭。就在那个餐厅,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没错,是胡莉。她正和一位女士在一起。我走了过去。

“胡莉!”我在她身后喊道。胡莉很吃惊。“不会吧!仿佛整个北京城都是你……说曹操,曹操到,我和同事正在谈起你。”胡莉夸张地说。“谈我什么?”我问。她那位同事怪怪地笑着。“谈你的情商呀,”胡莉说,“不过我们认为你是潜力股,属于可开发的对象。”“那当然,”我有点不好意思,“你……你今天怎么到这里来了?”“……我和公司的财务主管到银行处理一些业务。”胡莉说,“那你呢?”“那位是我的顶头上司。”我指着黄经理。“那位……有点派头,比你那几位同学的质量好,” 胡莉说。“你们聊,我先过去了,我们正在讨论一点工作,有事打我手机,拜拜!”

黄经理笑着对我说:“看不出来,你很有女人缘,一桌就有俩,哈哈哈!”“我只认识左边那位,她是我高中同学。”我回答。“她穿的衣服很好看,挺不错……侧面特别像我以前的一位……一位男下属。”“男下属?你这种审美取向很特别。”我有点吃惊。“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女人有点男性的味道,柔中带劲,英姿飒爽,就像穿着军装的女孩,个个都性感。男孩有点女性的味道,那就玉树临风,魅力横生……像你就有点这样的味道。”

“……黄经理高见!不过我差远了,情商太低……” 我突然想起很多事,“对了,黄经理,听说唐联科技公司也很累,我担心自己工作没多久就会累得趴下……”

“高薪可不是白拿的,年轻人不能因为工作累而放弃选择,这是没有志气的表现。”黄经理又开始了理论,“话题说大点,咱们国家的IT行业刚刚起步,不拼命工作怎么能够赶美超日?怎么能够提高咱们IT行业的科技水平?现在国内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些有实力有规模的IT高科技公司,咱们一定要爱惜并为之奋斗。”

若菲终于同意到火车站来接我。

此时校园里,到处弥漫着春天的气息,让人满怀希望和期待。清晨刚刚下过一场小雨,雨后的樱花就像初冬飘落的小雪。每次我和若菲在大学校园里一起散步,都有一种久违的感觉,新鲜而浪漫。若菲提议去逛商场,我则以有些累为由建议去图书馆。图书馆尽管阳光充足,气流通畅,但是那种书霉的味道,催眠的效果颇佳。我拿着一本书看了大约半个小时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夕阳躲在了山后,彩霞还飘在天际。我们路过一栋女生宿舍楼,又看到了多少年不变的风景。宿舍楼门口站着很多等待的男生,有的翘首期待,有的低头等待,有的踱来踱去,还有的很焦虑……“天苍苍,野茫茫,楼下站着一群狼。”据说这句话出自一位女生之口,之后便流行整个校园。后又有学生杜撰出:“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流氓。”、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尽山羊。”若菲突然问我:“你是狼还是山羊?”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都不是,我是人!”“笨头笨脑的,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大学四年我留下最好的习惯就是早起跑步,我也是在大一的某个早上碰见了正在读英语的若菲,那是我第一次和她讲话。至今若菲还笑我那个时候表现欲望太强,明明已是深秋还穿着短裤跑步,看似跑步实际上想吸引别人的眼球……

终于,时间过得很快,我告别若菲前往深圳。

我到深圳的时候快下午五点,坐上了公司大巴。半个小时后,大巴在一个院子门口停下,上面写着“百林苑”几个大字。走进大院,百林苑,大大的院子,西方别墅样的建筑,草坪和花坛星罗棋布,路面都铺着瓷砖,整齐的路灯和精美的雕塑立在两边。

我到教室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今晚是新员工开班会议,教师是一位英俊的小伙子,他说:“欢迎大家来到唐联科技公司百林苑培训基地!这里将给你的人生揭开新的一页……我姓瞿,大家可以称我瞿教官,如果觉得‘瞿’这个字念起来别扭,大家可以简称为教官……记住是教官而不是教师。教师似父母,教官似兄弟,但是要讲纪律!”

教官接着说:“很多同学都是今天才到,看上去还很疲惫。今晚,大家都休息好。从明天开始,早上五点半要起床!” 教官刚说完,教室里一阵喧哗。教官又说:“明早谁迟到谁就打扫教室的卫生。好!散会!”

我洗完澡,仰躺在宽大、柔软的床上,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若菲打电话,可是她正好不在。我拿出纸和笔,写道:

你左右我的视线 操纵我的头脑

你的掠夺是我最真的坦然和安详

日光拉开的距离 夜色能够弥合

 为你而梦从黑夜到黎明都不知疲倦

……

我用手机发给了若菲,但我一直在琢磨为什么若菲的态度判若两人呢?

接着我便和宋智军、赵志高取得了联系。赵志高比我提前一天到深圳,而宋智军一直在深圳飘着,他已经花完了所有的钱,电话中第一句话就是找我借钱。宋智军以前被我们称为小资本家,因为他父亲是企业家,不过他很少求助他的父亲。宋智军没有透露半点和鲁芳间的事情,只是说鲁芳由于工作原因,这次她将和我们这批新员工一起培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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